文/敖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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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看完了自己在伊朗的记的日记,每个细节每个心理活动,像是再把那些回忆记录了一遍,心情难免又复杂了。重听当时听的音乐,听觉加速了脑海中涌动的画面,当时的呼吸,当时的热度。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去伊朗旅行,我是完成了印度的志愿者工作,又从南印到北印走访了近十个城市,最后连签证都顾不上,从孟买出发的。

和以往我接触过的民族很不同,波斯民族人们的热情远远超乎我想象。在从迪拜飞往德黑兰的飞机上身旁的波斯大叔就相当照顾人,两个小时过去的很快,和我聊起他的家庭,一口一个嘘寒问暖不说,更是主动提供了出机场后的开车接送,同时也警告我说单身的亚洲女性在伊朗很不安全,若是有任何需要直接拨打他的电话。直觉让我委婉拒绝了他要开车送我的提议,安全第一,不管他是好心还是怎样,来之前就定好了当地住的酒店,也承诺会派司机来接,何况我更没有签证,当时是凌晨三点,要出机场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办落地签的时候签证官根本没有叫我排队,简单询问了来的目的和酒店的联系方式后帮我数了数我停留的时间,就给我盖了15天的章,顺利的出奇。在考虑到外面天还没亮,当我摸索了机场的大概情况后已经是两个小时过去了,慢悠悠的出机场,发现飞机上认识的大叔还在等我,我并没有给他明确答复,他却给了我承诺,这一点当时很惊讶。后来和来接的酒店的司机上了车,第一次看到还没苏醒的德黑兰,比想象中更美。

全程去了5个城市,也忘了接受过多少当地人的帮助。有酒店老板看着疲惫的我们而推迟check in的时间,有路上可爱的学中文的伊朗女生把我邀请到家里做客,有集市里商店的老板免费赠送的礼物,有地铁站陌生的伊朗小哥教会我学习伊朗数字认清难认的钱币,有不知道多少次汽车站里帮着忙来忙去的热心妇女,有沙漠里特地带来青花瓷的茶杯给我们泡茶的可爱的导游,有路上认识的老爷爷保护我们,帮我们想办法在景区里弄到打折票,临走还不忘买了大包大包的当地零食给我们,还有太多。

要说被触动的心弦,早已分不清是善意还是习惯,也不清楚到底这是真正的伊朗,还是我只是作为游客看到的一个旅游国家罢了。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若是说每一个个体都有想让自己国家形象变高大的心,那个国家的每一个人对于新鲜的事物有着永恒的激情和执着,那我也就不用说了,这个国家的人民有着无限的活力,那在统治者与国际大环境促成的复杂面前,我只用相信我感受到的这份简单,这份热诚。毕竟个人在那些问题面前显得过分渺小,在伊朗的日子,即使心里有再多的困惑与不解,即使总徘徊在心里翻江倒海地疑惑着这到底是是虚假的繁荣还是真实的混乱之间,我也只用像那些黄昏时在伊斯法汗广场上野餐的大家庭一样感受着,感恩着全家人在一起的美好,起码是天黑前的片刻宁静。即使头上戴着头巾,却也会有人说享受这样的潮流,这样很美之类的话。

是不是这个国家本不应该被打扰呢,我在那的日子,总是接到国内爸妈担心的电话说是叙利亚问题一触即发,局势相当不稳定之类的电话,可我去感受,去问身边的朋友,依旧是下午两三点大家伙开车,后备箱里放着大块的波斯地毯,孩子们扛着饮料,母亲提着小篮子,父亲背来小罐的液化气,长者推着放满了原料的小车,大家在公园里,午后的阳光下,看见我,会热情地想要被拍进相机或是拉着我一起聊天。

一对赤脚兄弟背着伊朗人最爱的馕,前后走在小巷子里,弟弟不小心掉了一块在地上,哥哥连忙帮弟弟把剩下的一起背上,弟弟马上微笑的跑进了我的相机里。我看着不能更蓝的天空,孩子们眼里闪烁的光芒,不愿去相信一些在国内有的疑惑,这个国家会有几个十年吗,会不会是下一个伊拉克,那眼前的这对兄弟那时会是我这么大吗。每次从一个城市转到下一个城市都会坐夜车,永远不会坐满的大巴里有180度旋转的靠椅还有巴士餐,透过旁边的大窗户看到渐渐宁静下来的城市里的灯光,慢慢变成一望无际的波斯高原,这是飘在石油上的小岛,我总会这样对自己说。还记得在前往设拉子时一对夫妻在离别前吻别,憨厚的售票员被两个胡闹的年青人推搡几下还是心平气和地继续大声地问有没有前往设拉子的旅客,还记得伊朗它撕心裂肺的壮美风景,天边的红霞,还有夜里沙漠中最明亮的繁星。

喜欢在卡尚的小城里穿梭在土黄色的街道,喜欢进门后需要下楼的小旅馆,带着迷人的喷泉,就像地下小城堡一样美丽,路上走着走着,总有孩子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渐渐习惯了当地人骑着摩托车擦身而过总要回头的张望,也不用地图一不经意走进一个古老的宫殿或是庙宇。这个曾经的安息王朝,仿佛与世无争的自负盈亏的思想已经持续了上千年,偶尔大中午的烈日顶不住了就跑到街角杂货铺里,有时他都会忘了收我的钱,和老人聊天,为什么感觉你们国家相关的的国际局势可复杂了,他总会自信的告诉我,伊朗太美了,别的国家嫉妒。

想起总觉得和中华民族有着太多千丝万缕的回忆,在德黑兰的集市总能看见各种似曾相识的食物,糖会有各种形状,杏仁干果更是无奇不有,最爱的饮品我至今叫不出名字。我为这个古老的波斯文明感动,更为国际大环境下这么多冲突和事情发展的不受控制而无奈。在波斯波利斯,这个曾经无比辉煌的波斯首都,现在不过一抔黄土和衰败的残迹。文明,即使对着遗迹,也能想象,在它们还能说话的时候遭遇了多大的灾祸。其实文明的衰落实属正常,该为之惊讶的应该是某个文明能够持续吧。还记得撒哈拉的开罗之夜,还记得古老沙漠中的波斯小城卡尚。其实文明和这一切真的没什么关系,它们的壮美从未改变,而人类只是在历史的某个转角寻找到一块栖息地,几步之遥,沙漠依旧。不禁感慨,文明也太不容易,真应该好好珍惜。

在车里身边坐着几个才认识不久的伊朗建筑师朋友,他们在两伊战争时和父母一起前往了意大利,这是第一次回伊朗,我感觉他们看伊朗会和我一样陌生吧,但是提起战争呢,伤口只能通过时间来愈合。午夜的钟敲过十二点,在我即将离开的最后一天,我和他们一起坐在德黑兰的路边,聊起比利时女生上半年在以色列的故事,看路边多变的建筑。离别前的黄昏又来到了第一次瞥见德黑兰的地方,那些眼熟的场面,飘扬的旗帜,每一个角落都充满着回忆,怅然若失。

热心的司机一路把我送往机场,不忘了在公园里捎上妻子孩子给我送行,车上问起我以后愿不愿意来这里定居,问我喜不喜欢伊朗人,当时的我却像看窗外看出了神。孤独的小车开在离市区越来越远的小路上,像沿着山能看见很远很远已经驶过的路,车速之快,市区之远,路边的灯光像银河,点缀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