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珍

 

我的当地朋友说Nairobi is Nai-Rob-bi,如果你在内罗毕一个月都没有被偷被抢过,就是幸运之极了。走在街上,你的包也许会在一天之内被拉开无数次,即是是最著名的快餐店内,一不留神也有可能被手法高明的小偷钻了空子。在肯尼亚,我们受过冷遇和委屈,被偷过被抢过被骗过弹尽粮绝过,还因为钱的事情和NGO闹矛盾差点无家可归。但是,还是喜欢这个地方,不舍得离开。

 

某天,Cindy,Grace, Vanessa, Choey和Liz从贫民窟回来坐在内罗毕市中心的Dome Burger吃饭闲聊时交流过来肯尼亚的目的,Grace说希望改变人生观,Cindy说来亲近大自然, Vanessa和Choy说来马赛马拉看动物, Liz没说话但是在心里说想来于是就来了。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我想不管我们的初衷如何,我们都收获了一段特别的异域人生和4个最佳损友。

 

我的项目是在内罗毕的一个叫Kenyans for Change 的NGO做一个Amani(斯瓦希里语意思是和平)的项目,推进社区和平。NGO负责人的主张类似于“有恒产者有恒心”,希望通过社会调查帮助贫民窟的Youth Group 更好的发展,改善贫民窟人们的生活,以避免重复零七年大选悲剧重演。项目开展的前四个周,我们分别在内罗毕的Kibara Slum,Mathare Slum和Dandora 走访了各种Youth Group,进行采访和信息采集。第五周,我们在之前走访过的一个位于Marhare Slum的社区小学安定下来,做了一周的代课老师。第六周则是根据之前收集的信息制作问卷并进行小规模的测试。第七周回访了之前的大部分Youth Group, 发放问卷并回收,得出报告,同时把一些采访资料做成视频,让更多贫民窟之外的肯尼亚人了解这些社会底层人们的生活。

 

四十八天里,我和我亲爱的Cindy,Grace, Vanessa, Choey一起走过了Kibera, Mathare, Dandora的无数Youth Group,解释过无数遍What are we doing and how can you be benefited. 当我们离开时,有的人热情的说Welcome back, any time。可也有人说,你们帮不了我们。
在贫民窟里,有太多太多类似的组织。当你去问What is your biggest challenge, 九成半的人都会回答,Money。因为数目众多,他们很难得到资助或申请贷款。曾经走访过一个组织,我们所想到的所有筹款的渠道他们都想到过,但是从来无果。而通过Grace的转述我们知道,贫民窟外围的肯尼亚人对Slum充满了恐惧,觉得这里充满犯罪和疾病,所以几乎从不涉足。

 

我们贫民窟的向导Timothy也告诉我们,这里鲜有肯尼亚大学生志愿者的身影。他们喜欢Party,对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Timothy是个大学生,在Mathare出生长大二十多年。然后Timothy最近失学了,原因很简单,没有钱继续支付学费了。在做社会调研和问卷的过程中,无力感让我们不知所措。这里的无奈太多,不公太多,而我们能做的只是杯水车薪。

 

工作日几乎每天都要奔波在不同的贫民窟。然而走访各种Youth Group 的确让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有贫民窟考入内罗毕大学的高才生,靠NGO赚钱的贫民窟青年,朴实善良的小学老师,努力改变现状的Youth Group Leader,热情好客的单亲母亲,贫民窟充满天赋的舞者,为了音乐梦种地拾荒的年轻人, 苦苦支撑社区艾滋项目的女强人, 当然也有表面纯良的骗子,或者贪婪或者懒惰的空想家。

 

走在尘土飞扬的小道,会有很多可爱的孩子羞涩的打招呼一遍又一遍的固执而又整齐的喊着How are you, 当我回应他们,他们就会露出大大的笑容。可是很多小孩子有瘦弱的四肢和大大的肚子,这大概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路上的狗在舔食遍地的垃圾,也是骨瘦如柴的样子。贫民窟的人们住在铁皮做的房子里。家太小,他们只能使用收费的公共厕所,在被污染的河里洗澡。有一些人尝试改变自己的生活,做一些小生意,卖中国的盗版光盘或者自家种的蔬菜。可是据当地NGO的负责人说,更多的人,感到绝望而不去改变,懒惰生活,吸毒酗酒。

 

看到了太多的无奈之后,我们和NGO的负责人沟通,想要暂时停止这种四处奔波的工作方式,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尝试着做点相对实际的东西。于是就有了后来在Mathare社区小学的一个星期。曾经我和校长在他狭窄拥挤的全靠天光照明的小办公室聊了很久很久。他说他的计划是一年之内,他要把学校搬到一个新的地方,让学生有宽敞的教室。要让每一个学生在学校吃午饭节约时间来学习。还要帮助优秀学生得到资助继续接受教育。

 

但是一切的一切止步于钱。也许他谈话的意图是想要我们帮助他筹集一些钱来完成他的计划。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们只会在这里停留一周的时间就要继续我们本来的工作。也不忍心告诉他其实我的真实想法挺残忍,总觉得外界的帮助只会加重他们的依赖感。自食其力才是长久之计。可是,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于这种存在方式。

 

刚来小学没多久,很多东西就让我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比如让我无法驾驭的多动的孩子,比如教室里令人作呕的气味,比如想表达什么却找不到合适英文的无力感。但是一周过去,我却又无比怀念这个地方。学校的孩子们给我们这些过客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Farewell Party上,校长甚至给我们颁发了证书。可我们何德何能。我们的收获其实远多于付出。

 

从第三周起,我们开始用周末的时间去旅游。乘着Omar的车走过了马赛马拉,走过了蒙巴萨,走过了纳库鲁和奈瓦沙。我们都喜欢这个沉默闷骚而靠谱的向导。他几乎不笑,甚至照相时也板着脸好像我们都欠了他钱。但是时不时的Omar又会讲点又冷又黄的笑话,比如马赛马拉五条腿的大象和蒙巴萨小餐馆里I feel you的condom广告词。他的口头禅是,OK OK和No Problem。我们觉得他也许大概是索马里后裔。细长的脸型身形型和小的放光的眼睛让他在一堆肯尼亚大胸翘臀的男人女人中很特别,偶尔也会有警察难为他。Cindy特别喜欢这个有点小帅的25岁的小马哥,只可惜他已经有了一个马上就要生了的美丽的穆斯林老婆。

 

肯尼亚之行有很多的不完美。可因为这些个不完美的日子全都是和你们在一起经历,所以它们是最赞的。很多年之后,我们一定会怀念当时我们在马赛马拉的夕阳里手拉手跳跃,在蒙巴萨的海上潜水和水手一起唱Jambo,那湖满眼的火烈鸟美的像天堂,还有Corner House教我们说斯瓦西里的门卫白宏伟,每周二Pizza Inn的半价Pizza,在内罗毕喧闹的市中心肆无忌惮的唱歌或者对着卖东西的小贩说“一杯咖喱”之后拍拍屁股走人。

 

Cindy将会是第一个离开肯尼亚的。就在她走之前,Hostfamily家住在西部的祖母去世了。于是所有的家人都去参加葬礼没有办法送别她。他们动身的晚上Cindy在他们走后哭了又哭,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也许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习惯在每天下班坐2M回家之前在车站旁边买一杯新鲜的Mongo或者Cocktail,然后大口喝掉这属于肯尼亚的味道。

 

离开肯尼亚的前一天,我们又去了之前带过一周课的贫民窟小学。他们正在一个军校的场地和很多学校一起开运动会。而栅栏的另一边,穿着干净校服的军校学生在打着网球。我们把朋友费心筹款买来的急救箱带给他们,又把之前洗出来的照片送给他们留念。临走的时候,校长又一次笑着对我们说,欢迎回来,任何时候。

 

作者介绍
李珍,英文名Liz,宁波诺丁汉大学2010级金融财务管理专业。
2012年1月前往通过AIESEC前往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开始了为期七周的海外志愿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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