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问卷的7种台式回答(一)

 文/黄辉生

图1：夜幕即将降临的台北CBD

等不及2013年还剩几天就要结束，我就赶在台北101烟火绽放之前投入了宝岛的怀抱。

足足一个月，从身体、味蕾、脑细胞，都跟宝岛着实有了一次亲密的接触。我尽量忘却从课本、媒体上得来的刻板印象，避免用“大一统”的预设立场来解读这里的所见所闻。我想，只有先清空自己，才能更接近真实的对方。我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印证某些东西，然后甩下一句话说：“哦，台湾的确就是这样滴，没有什么稀奇嘛”，我希望拍拍屁股走的同时，还能在心理留存某种专属的体验，这种体验不只是单纯的感官刺激，还能提供一个通道，去触及这里的生活，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关于在台湾所经历的体验，可以另外写成一个系列的好几篇文章了。而此文要展示的，是我在临到离开时，做的一个小调查。

我设计了一份小问卷，6个问题，发给了我在台湾遇到的12个人，7封回复。

那6个问题是这样的：
1.基本信息:姓名、性别、所在组织/ 就读系所、台湾哪里人、年龄
2.你为什么要做现在所从事的事情？（契机&动机）
3.你对大陆的印象?用3个词概括（可否简要 说明为什么选择这三个词）
4.你的理想是什么？
5.你如何理解理想与现实的关系？
6.请你对当代青年人说一句话？

因为在台湾接触的多是从事公益相关工作的朋友，所以他们的回答在价值观上有很多共性。从他们不同的回答中，我们可以通过他们的用词、语言，了解到他们的思维方式，看见大陆在他们眼中的样子。为了保护朋友的个人信息，以下均改用化名。

【回答1】
1.基本信息:姓名，性别，所在组织/就读系 所，台湾哪里人，年龄
小伊，男，台湾青年气候联盟 理事长/ 台湾大学解剖所，台湾台北人，25岁

2.你为什么要做现在所从事的事情？（契机&动机）
第一次接触环境变迁议题是在大四，因“清华书院”提供的机会，因缘际会下参与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在哥本哈根举行的第十五次会议(COP15, Conference of the Parties)。这次的国际会议让他见识到世界各地许多青少年不仅关心环保议题，更是积极发挥公民力量、向政府及国际发声。此后，又前后参加了“环浪计划”到南太平洋岛国萨摩亚的考察活动和2010年在墨西哥举办的COP会议、并在会议上代表25个国家的青年发言。

过程中认识了许多国内外志同道合的朋友，为了集合青年的力量，小伊在2011年举办青年气候联盟工作坊、台北高雄各一场交流活动；2012年正式将台湾青年气候联盟（TWYCC）登记立案。由缩写的读音转借，TWYCC又昵称“推客”，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为环境努力的推手。

3.你对大陆的印象?用3个词概括（可否简要 说明为什么选择这三个词）
A.有潜力
大陆的正值开发中和经济起飞的阶段。
B.有市场
大陆地大物博，有很多的市场资源和发挥空间。
C.有压力
因为人口多，所以更需要创意力、实践力，才能够达到更好的目标和未来。

4.你的理想是什么？
用自己的力量、理想的工作方式，为社会创造价值。

5.你如何理解理想与现实的关系？
理想需要现实的经验、挑战的策略架构而成。

6.请你对当代青年人说一句话？
成为改变，你会看见。

【回答2】
1.基本信息:姓名，性别，所在组织/就读系 所，台湾哪里人，年龄
小宇、男、台湾青年气候联盟/东海大学社会工作学系、台南人、加入TWYCC近3年。

2.你为什么要做现在所从事的事情？（契机&动机）
起初是想要透过TWYCC了解更多关于环境议题的相关知识，现在则是想透过TWYCC去影响更多青年去认识环境议题，并鼓励青年去身体力行，同时也在TWYCC里学习NGO管理与行政的相关技能。

3.你对大陆的印象?用3个词概括（可否简要 说明为什么选择这三个词）
对大陆的印象：
经济发展快速：作为世界名列前茅的经济体，中国大陆在经济发展后的影响力已在世界占一席之地。
贫富差距：先前去过中国大陆游历一个月，发现中国大陆不只城乡差距大，其贫富差距也十分的大。
国族主义：可能因为历史、媒体或政府关系，我认为中国大陆现今社会普遍弥漫着国族主义的氛围，容易仇日、仇韩、仇美等等。

4.你的理想是什么？
能够快乐地过生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5.你如何理解理想与现实的关系？
社会总不喜欢特立独行，对于较为反叛大众价值观的行为总较反感，会希望年轻世代不要做离经叛道的事情，希望其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使得许多人生活过得十分压抑。

6.请你对当代青年人说一句话？
勇敢做自己。

【回答3】
1. 基本信息:姓名，性别，所在组织/就读系 所，台湾哪里人，年龄
小婷 女 台湾大学护理学系一年级 加入TWYCC半年

2.你为什么要做现在所做的事情？（契机&动机）
一开始是因为看到小伊在TEDxTAIPEI的演讲而激起热血的感觉，因缘际会去参加了他们所举办的水资源读书会，原本只想担任一日志工但填错变成正式志工。想加入，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很喜欢动物，一方面是因为希望自己能对这个社会有所奉献，同时因为国高中生活比较封闭，想要藉此机会尝试更多新鲜的事情。学习与人合作、办活动、与人对谈等等。我不想要再做一个只会说不会做的人。

3.你对大陆的印象?用3个词概括（可否简要 说明为什么选择这三个词）
积极：我父亲之前在大陆长期出差，他告诉我大陆的人很积极学习，因为竞争激烈从不放弃任何希望。
封闭：类似台湾的戒严时期。
较没秩序：台湾常有大陆观光客，他们讲话比较大声也常常会插队，可能是风俗不同的关系。

4.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是找到一个我真的真的很喜欢让我可以投入一切的事物。

5.你如何理解理想与现实的关系？
兴趣不是那么容易寻找的，况且自己如何定义兴趣也是一个问题。假如说:兴趣就是一个你做了会很开心会很享受的事情，这感受其实是相对的。如果没有尝试过够多的事情，怎么会知道你比较享受哪个呢?

6.请你对当代青年人说一句话?
去尝试，别光说不做。

【回答4】
1.基本信息:姓名，性别，所在组织/就读系 所，台湾哪里人，年龄
Emma 女 自由业 社会政策科学所 彰化人 28岁

2.你为什么要做现在所从事的事情？（契机&动机）
2013年从埃及回到台湾，上半年在原住民组织工驵，下半年出版勇闯埃及一书，便转为自由业，受邀至高中、大学或组织分享国际志工经验。

3.你对大陆的印象?用3个词概括（可否简要 说明为什么选择这三个词）
污染严重、开发过度、人才济济
多次到大陆交流、参访或旅行，认识许多才华洋溢的大陆人，在移动的过程观察到各地不断建设、开发，对随之而来的污染和霾害，印象深刻。

4.你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是回家乡开一间妈妈食堂，多花一点时间陪家人，也深耕故乡的人文风情。

5.你如何理解理想与现实的关系？
理想是指现实中大部分人认为这事不可能做成，但此人坚定心念，排除万难做下去，且朝默认的目标靠近。

6.请你对当代青年人说一句话？
我想起一位长辈的话语，主要是提醒自己: 经济独立，人格才可以独立。我再补加上一句”才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回答5】
1.基本信息:姓名，性别，所在组织/就读系 所，台湾哪里人，年龄
阿贤 男 中华两岸青年学生交流团(组织进化后的团队) 义守大学管理硕士班服务业管理组 高雄人 21岁

2.你为什么要做现在所从事的事情？（契机&动机）
与大陆交流生朋友交流

3.你对大陆的印象?用3个词概括（可否简要 说明为什么选择这三个词）
参差不齐(人口众多 人民素质) 城乡发展差距大(地域辽阔 地形复杂) 官僚体系严重(民权不足)

4.你的理想是什么？
藉由从事台湾旅游业及组织活动 促进中华两岸更多的青年交流 以多了解彼此的文化及观念 期许未来两岸能频繁又密切的和平发展 我个人也能从事更多中华两岸之间的事业

5.你如何理解理想与现实的关系？
我个人认为 理想要达成是需要努力及时间的结合 缺一不可 事在人为 人绝不能胜天但人绝对可以先尽人事 后听天命

6..请你对当代青年人说一句话？
尽全力令自己的每日不枉过

【回答6】
1.基本信息:姓名，性别，所在组织/就读系 所，台湾哪里人，年龄
森哥，男，富邦文教基金会，台湾台北，48岁

2.你为什么要做现在的工作？（契机&动机）
921地震灾后重建> 走进原乡> 看见需求> 开始协助。

3.你对大陆的印象?用3个词概括（可否简要 说明为什么选择这三个词）
青年自我意识高
国民生活水平待加强 (部分省市）
制度政策待成长

4.你的理想是什么？
培育更多社会服务工作者正确观念与执行力。

5.你如何理解理想与现实的关系？
社会环境与制度面，无法一时改变部分人民的生活习惯与态度的基础。
沙盘推演与实际执行无法达成共识。
走进环境即可理解需求。

6.请你对当代青年人说一句话？
分享热情!坚持你的原动力!

图2：每周五在自由广场前都有反核路演。图为四支笔乐团live

【回答7】
1. 基本信息:姓名，性别，所在组织/就读系所，台湾哪里人，从业年龄
阿羚 女 所在组织：我是人我反核 台湾台中人 27岁

2.你为什么要做现在的事情？（契机&动 机）
契机：309台湾反核大游行时,跟着前任老板去拍摄记录,然后就投入社会运动了
动机：我无法对不公不义的事情冷漠以待！如果今天受迫害的是我的家人或是我，同样需要别人的支持和声援。

3.你对大陆的印象？用3个词概括（可否简要 说明为什么选择这三个词）
3个印象:a富有 b壮丽 c文化遗失
a富有：也许受媒体影响，中国近五年来崛起极快，纵然城乡贫富差距仍存在，但是经由媒体的传播也开始让我们明白不再是我们几十年前的印象了。
b壮丽：一向喜欢大陆山川富丽的样子，处处总有仙境，也是大山大海的模样。
c文化遗失：曾有几次到接触大陆人的经验，时常感觉大陆人跑太快了，太心急于开创现代，而忘了本身文化主体的骄傲。我不晓得这跟文革期间有没有关系，但是可以明显感觉到对于充实思想，彷佛没有接受时尚奢华的传媒印象来的容易。不知道怎么说，我还是喜欢台湾自身的漫活，台湾的每个角落都是让人思考的好地方，人事物都留情。我们很喜欢随处坐下来喝咖啡看书，我们这样的咖啡小店很多，因为我们生活太需要阅读和思考。而，华而不实的奢华餐厅较不是我们寻常人家会遵循的生活。

4.你的理想是什么？
唤起大家心中的平等公义

5.你如何理解理想与现实的关系？
我很幸运的就是在社会组织里工作，可以将理想与现实结合，我的理想就是我的工作。
有些人虽然心存理想，也想为公平正义发声，却不敢太大表态，担心周遭的人会已为他是个「暴民」。所以只能够「键盘参与」（就是只在网络上支持）以往我们对于社会运动的看法往往都是丢鸡蛋甚至常常是激烈冲突。

但「我是人　我反核」这个组织比较不一样，我们用音乐、用演说，以及不停歇的耐心表达我们的诉求。也是如此，我们甚至有妈妈带着小朋友来支持，一家人周五晚上就在这听音乐。反核最重要的就是下一代，许多人反核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孩。这样的社会运动，其实已不是早期我们想象中的流血流泪充满暴力，反而是鼓励公民们随时可以站出来，表达自己的权利。当然流血流泪的革命份子依然存在，我们也尊敬他们。

6.请你对青年人说一句话？
「你们是社会新的力量，自己的社会自己救，一定要勇敢！」

这7种答案，来自台湾的60后，70后，80后，90后，他们的回答或许不足以代表群体，但我希望能够呈现出海峡两岸的差异、台湾不同时代人的差异。对生活在大陆的我们来说，这种对话机会是可贵的。

或许你看到问题4时会奇怪，为什么他们对大陆的印象和评价差评居多？

当然，实际交流中，我发现他们对大陆的评价是很两极化的，大陆的优势和不足他们都列举的出一二，台湾朋友会不吝啬地称赞或羡慕大陆经济的蓬勃发展，可转而下一句，他们都会不约而同来个180°大转弯，说：“但是我知道你们大陆……”（省略号的部分嘛~你懂的。）我能感觉到，在他们看来，大陆不是高富帅，而是土豪。

最后，我再把他们每人对大陆所用的描述词汇总一下：
有潜力、 有市场、 有压力、 经济发展快速、 贫富差距、 国族主义 、 积极、 封闭、 较没秩序 、 污染严重、开发过度、人才济济、参差不齐、 城乡发展差距大、官僚体系严重、富有、壮丽、文化遗失

其实，我并不想挑拨两岸关系，我必须强调这是一种对话，是为了撕掉固有的预设或偏见，把不同和差异袒露出来给你看。

好吧，如果你喜欢正能量，把7位朋友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汇总一下好了。

问：请你对青年人说一句话？
1.小伊：成为改变，你会看见。
2.小宇：勇敢做自己。
3. 小婷：去尝试，别光说不做。
4.Emma：经济独立，人格才可以独立。我再补加上一句”才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5.阿贤：尽全力令自己的每日不枉过
6.森哥：分享热情!坚持你的原动力!
7.阿羚：「你们是社会新的力量，自己的社会自己救，一定要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