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女孩的行动故事:为了世界的绿色
文/夏慧纹
《明天过后》:环保意识的启蒙
第一次有环保意识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时课堂上正播放着《明天过后》(注:The Day After Tomorrow,大陆译为《后天》),看到影片中世界末日的样子,我吓呆了。于是当年天真的自己就在给朋友的生日卡写下”世界末日不要来,我们要一起作好资源回收喔!生日快乐。”
不记得当年好友有没有取笑我了,但我清楚记得,从那时起我毅然决然拔掉冷气插头,从此房间那台冷气机就没再醒来过。每年一到夏天,同学都会不可思议地问我:”天啊!不吹冷气你是要怎么活下去?”
有时,人就是要为了某些价值而活下去。对我来说,环保就是重要的价值。
拾烟蒂活动想起那些机车造成的”创伤”
虽然我的环保意识很早就开始,但真正参与行动其实是升大学前夕。那时facebook上有项串连活动,希望大家动手捡起街道上无所不在的烟蒂,把它们排成一个字词,并说明想排它的原因。于是二话不说,我也去捡了一袋烟蒂,排成”创”这个字。
_“看到”创”这个字,你会想到什么?创意?创造?还是……创伤?生活中许多事物都是由灵光乍现的创意萌生构想,然后经由反复试验创造而成。但这样的创作品被不当或过度使用,就会变成创伤。”_
我是这么为”创”下批注的。那时正值身边的同学纷纷迈入十八,一个在台湾可以考机车驾照的合法年龄,天知道那阵子看着他们一个个开始骑机车时我有多么失望。以往我们都可以过着搭公交车、骑单车上学的生活,怎么一到十八岁,这些交通工具顿时就变得一文不值?理所当然地,机车在我眼中便成了那个”创伤”,因为多数人只图它的便利性,却忽略了它会让空污(注:空气污染)加剧,让碳排放更高,让交通更堵塞的事实。
台湾就这么小,还能再这样拥挤下去吗? 一年又过去了,又有一群满十八岁的年轻人,街道上机车势必更多,但自己仍然坚持着只靠双脚或大众运输工具的生活,并时不时邀请身边的人也可以这么做。 也许一般人会觉得这是费时、是麻烦,但我认为这是环保、是慢活。
宝岛净乡团:原来净滩也可以是种热血
“世界上最美的风景,是守护美景的心。“
来到大学,我开始参加许多环保活动,首先便是去响应宝岛净乡团在台北金山海岸的净滩。 宝岛净乡团是由一群大学生组成的团队,他们期望借着一次次的净滩活动让大众亲身走访台湾各海岸,亲眼看见海岸线严重的环境破坏,并亲手拾起那些人类制造的垃圾。
戴着手套、拿着夹子、抓着垃圾袋,我第一次强烈感受到海边垃圾问题原来那么严重:塑料制品、酒瓶、打火机、鞋子、牙刷、保丽龙(注:泡沫)、渔网,甚至是药罐和针头等医疗废弃物,无所不在。那时穿着拖鞋的我,完全被眼前的针头震撼了,要是我就这么踩下去该怎么办?日后参加净滩时,就再也不敢穿拖鞋了,因为永远不知道前方沙滩还会有什么。除了以上垃圾,还可以在每片沙滩上找到全球化的足迹,例如我就捡过好几个从大陆飘来的浮球。
这次经验,让我体会到原来我们平常使用的各种东西,都可能变成海边的垃圾,直接受害的却是生态。于是我也可以理解为何宝岛净乡团要热血办那么多次净滩了。 团长林艺曾说:”世界上最美的风景,是守护美景的心。” “真正要清的,是每个人心里的垃圾。”
是的,净滩的人,是一幅美景;净滩的人,也不断净化自己心灵。
马路快闪:躺着呼吁关切南极冰融
“地球最大的威胁,就是你相信别人会去拯救她。”
一旦真正踏入环保的圈子,在facebook上关注的相关专页也愈来愈多,参加的活动类型也愈来愈广泛,其中“马路快闪”是我觉得既有趣又能达到宣传效果的环保行动。
一般人印象中的快闪活动多半为娱乐性质的,但这次却不一样。一位长期关注气候变迁的台湾青年张良伊在即将与世界探险家Robert Swan前往南极前夕,想藉由群众的参与,呼吁大家对全球暖化的正视,于是有了这次快闪的诞生。
那时,每个人都穿着蓝色上衣(代表海洋),排队成一直线,等到绿灯一亮起就拚命往马路正中央冲,并就地躺下来大喊“拯救南极,青年出击”,一群人再冲回来。整个过程虽只有短短几秒,但相信当时在热闹的信义商圈一定有路人看见了,那阵“波浪”来势汹汹,诉说着陆地逐渐淹没的事实。
发起南极探险计划的Robert Swan曾说:”地球最大的威胁,就是你相信别人会去拯救她。” 南极被各国贪婪榨取资源的时候,地球一端的我们也无法置身事外,即便只是小小的快闪,也是一份对南极的关怀。
简单生活节:见证大型活动制造的垃圾
喜欢听台湾独立乐团的人一定会知道“简单生活节”。这是一个大型音乐节,更是独立音乐界的盛事。但其实我本身并不是经常关注独立乐团的粉丝,会知道这活动反而是因为一个环保志工的招募讯息。
志工们将要在园区内各个大大小小回收站,敦促民众确实做好回收分类,实现垃圾零落地的目标。而福利就是可以省去高达两千块台币的门票,在服务结束后免费到各舞台听音乐、逛创意市集。
很幸运地,我在名额激烈竞争下顺利站上回收站,开始为期两天一边听音乐,一边做回收分类的工作。而十二月的台北,正值东北季风吹拂,不断下着大雨,让整个园区泥泞不堪,值班的志工们却不减兴致。
上工之前,我们被要求不能亲自为民众做分类,而是要用辅导的方式告诉他们怎么丢。这时就可以见识到哪些人可以有礼貌地听你说,有哪些人会对这样复杂的分类白眼,而又有哪些人可能连理都不理看到桶子就直接丢。
“怎么那么麻烦啊!”有时看着部分民众皱眉,我也感到很矛盾,这些人花这么多钱来这就是要享受的,怎么会在小小回收站受罪。但是当我听到台上苏打绿主唱青峰说:“大家记得减少一次性垃圾使用,并确实做好回收喔。”,天知道当下的我有多感动!
在行前说明会的时候,负责人给我们看过往年音乐节结束后园区满布垃圾的照片,还好,因为这次回收站的设立,我们成功让这些地上的垃圾销声匿迹。这次经验也告诉我,原来一个大型活动就可以制造那么多垃圾,而要埋单的却是不计其数的人力及环境成本。
台湾垃圾分类:没你想象中那么美
参加过几回净滩和回收志工服务,我对生活中的垃圾问题也愈来愈重视,尤其是最频繁活动的校园。
在台湾的校园里,你可以看到光是垃圾桶就分了好几类:纸类、玻璃类、铁铝罐类、餐盒类、塑料类、宝特瓶类和一般垃圾。但当我每回走近一看,一般垃圾那桶总是“大杂烩”,若仔细观察,还可以发现这些垃圾多半是一次性餐具或是非常泛滥的塑料袋。
当下的我很不解,这些资源回收知识是我们从小学一直学到大的,为什么到了大学校园分类情形反而更糟糕?是因为去除了回收竞赛的压力吗?且垃圾减量也是一直被倡导的概念,多数人却仍然秉着一己之便,就任那些东西沦为无法循环再利用的垃圾了。
常听来自大陆港澳或外籍学生称赞台湾的垃圾分类,但事实上,看到这样的状况,我只感到心虚。在分类乱七八糟的情况下,苦的往往是那些清洁叔叔阿姨。看到他们皱着眉收垃圾的时候,我会对他们说:”辛苦了!”而他们总会笑着回以“未啦!”〈注:台语,不会啦〉。
遇见“不同凡响” 找到改变的动力
对垃圾分类现状的疑问,或者说是气愤,一直存在我心里,每回看到相似情形,不免又是一阵抱怨。然幸运的是,在去年刚踏入大学不久就在facebook上逛到了一个特别的社团——台大不同凡响社。
社团原名其实是Net Impact,为一个来自美国旧金山的全球性非营利组织,旨在鼓励学生利用创新创业思维对社会各领域产生正面影响。至今已有许多海外分会,包括东京、北京、上海等等,而不同凡响社即是台湾分会。
一进入这社团,便可深深感受到这是一个培养changemaker的地方。在这里,一切对环境、对社会的种种不满似乎有了新的出口;在这里,我看到一群不总是把抱怨挂在嘴边,而是敢于提出点子且勇于行动的青年们。于是我也加入他们,期待成为对社会有正面影响力的一员。
还记得某次社课,大家围坐成一圈,将一团毛线丢来丢去,最后成了一张复杂的网,诉说着,我们每个人的连结就是那些“net”,而发挥“impact”就是我们的目标。
加入Reyouth青生活 立志成为changemaker
在社团里,我们实践社会创新的方式是透过加入不同项目,和一群新伙伴们进行为期一学期到一年甚至更长的计划,利用社课之余的时间一起集思广益,思考如何为我们的生活周遭带来改变,形式可以是设计一款游戏、举办一个例行性节日、带大家用旅行的方式认识社会议题……任何你想进行的创意点子都能在项目里实现。而对环保十分关注的自己理所当然地加入相关的项目——ReYouth青生活。
ReYouth顾名思义就是“Reuse”和“Youth”的结合,以青年的手为废弃物带来新生,是我们的核心价值。图中的四个图案分别代表着青年、回收、在地及推广。虽然项目是立足在台大,成员却是来自不同学校、不同系所,只因为相同价值而聚在一起。相信借着我们对废物利用再制成产品的实践可以对我们身处的校园起着示范作用,进而提升大家的环保意识。
说了这么多,那么ReYouth的具体实践是什么呢?可以说是由一块块手工肥皂开始的。
校园中,总是可以看到公布栏上不停换上新的海报,学生餐厅里一桶又一桶的食用废油,又或者是回收桶里一只只用过的牛皮纸袋,这些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本该就顺着它们短暂的使用期限而逝去的,但当他们结合在一起——一则新的故事产生了。
当我们将食用废油、水和氢氧化钠,化身为一块块装在废纸盒里的肥皂时,即知道,这就是我们要诉说的故事。当我们拿起这块肥皂,可以自信地告诉别人,生活中充满各种可能,只要愿意花一点力气行动,你的双手也可以打造出令人惊叹甚至令人感动的东西。
未来的我们将在各校园致力于回收油肥皂的推广,同时研发如再生纸、天然洗洁剂等环保产品,继续我们对校园的影响力。
或许我们没有太高的技术,但我们有把这项简单的皂化作用演绎成校园环保实践的能力;或许我们的行动仍然微不足道,但环境得以转变本就是因着这些微小改变而来的。
“不同凡响”的组织运作模式:“专案”
台湾各大学其实也有许多环保性社团,以社团活动非常蓬勃的台大为例,就有根与芽社、关怀生命社、自然保育社等等,平常也会举办一些如净滩、买卖二手书、读书会、生态旅游类的活动,那我们以专案项目形式存在,是否不同于一般社团呢?
我认为答案是肯定的。专案项目有着比社团更大的弹性,可以褪去社团传统的束缚,省掉那些繁琐的行政程序,尽情发挥我们的创意,将不可能化为可能,因此我们的活动更能够令人耳目一新,吸引更多感兴趣的人。虽然专案和社团的目的一样是环保,但是“创新”才是我们最重要的手段,如此,回到不同凡响社的宗旨,我们就是一群在环保领域中的changemaker。
然而,以专案形式存在也会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如每学期换一次新社员的机制导致人力不停流动,往往某项计划已经进行得有声有色了,却又到了新旧学期交替,社员们的规划又各个不同,能长期留下来的人其实不甚稳定。未来项目若到一定成熟度,也许会朝“团队”的方式发展,让人力固定下来,以另一种形式在环保这块领域拓展深度。
在项目期间我深深体会到了一件事:看到现状只表达不满是不够的,那只会让自己更加不满,最终变成一个充满负面能量的人,而且还无济于事。既然如此,为何不转个念呢?当看见有人做了自己眼中的非环保行为时,或许可以思考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个现象?进而开始思考如何降低环保实践的门坎,让大家不会觉得如此困难。
而自己,当然要是那个发挥影响力的先锋。另外,我也希望可以扭转台湾人总是将“环保”等同于“做资源回收”的观念,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事本来就应由清洁队员来做,与自己无关。真心期望可以透过一些行动告诉大众,环保不能只有少部分人做,而是不分你我的责任。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要改变世界,不是一个人做很多,而是每个人都做一点点。”
以环保为志业的“那默默的一群”
一直很喜欢一篇国中(注:初中)课文“那默默的一群”,内容详尽描写着清道夫朴实的风范,有了这些小人物才让社会变得美好。
而我身边或台湾这块土地上就充满着“那默默的一群”。他们可能来自各个小区、学生社团、自发性环保团体、国际性非营利组织、绿色企业,甚至是以环保为宗旨的政党,都在台湾各个角落默默耕耘着。为了捍卫这块土地,他们总是会赶在政府立下对环境不友善的法案前强力阻止,会在财团欲于生态丰富之处图利前揭发真相,会为因环境破坏的受害者游行抗议,甚至不畏台湾的外交困境在国际上为这块土地发声。
几个月前参加过一次游行,那是我第一次见证那么多人为了核电议题而聚集在一起,虽然无法保证每个人对核电的看法如何,但至少,我知道有很多人在关心。
在推动环保的过程中,难免会花费许多时间,会遇到阻碍,会频频碰壁,甚至会磨掉许多热情,不过,只要这些阵痛能带来一些良性的影响,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谱一曲属于你的环保之歌
**** 很感谢这一年多的种种经历,对于环境、对于自己都有更深的认识,听到了好多别人的故事,也开始写下自己的故事。
我想起以前自己写下的一句话: “如果环保是一首绿色的歌,它的旋律会不断被人传唱,还是就随着曲终而人散?”
或许,再谱一首属于你的新歌,会是最好的答案。
(作者系台湾师范大学本科生,台师大环保性社团“根与芽”现任负责人,台湾大学不同凡响社成员。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编辑/邱苑婷
- 原文作者:CAPE
- 原文链接:http://www.capechina.org/2013/12/for-the-green-of-the-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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