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舒

在美国,很多人从18岁开始就基本独立了。大多数美国大学生会向学校申请学生贷款,毕业工作之后再慢慢分期返还。即使仍留在家乡就学,不少大学生也会搬离父母的住所,居住在校内宿舍或在校外租房,由勤工俭学开始自己较为独立的成人生活。从此,他们的父母也将越来越少的给予他们经济支持。而当父母年迈体弱之时,同样也不会第一时间考虑和子女一起住。在这样的文化环境和生活习惯下,美国对养老院的需求很高。

 

年龄不是协助生活机构接收的标准

在美国,养老院越来越多的被称为Assisted Living Facility (ALF),即协助生活机构。第一个原因,是美国人对“老”这个字眼很敏感,也很反感。60岁以上的美国人,大多数都退休了,不少也都有孙辈了。我曾经认为,被孙辈称为爷爷的人应该可以算作“老年人”了吧,但我的很多美国朋友对此并不赞同。所以那些起名为“xx养老院”的机构,令不少美国人或多或少的产生了一些抵触情绪。第二个原因是,美国的协助生活机构确实不是单单以年龄作为接收服务对象的标准。所谓协助生活,就是机构提供全方位的服务,为各类有需要的人士提供生活上的帮助。不仅包括年纪大的人,也包括一些并不算老但因身体上的限制而丧失了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这种限制主要是生理上的残障和疾病,也有心理上的情绪问题和情感需要。全方位的服务包括住房、食堂提供的食物、专业的护理和医务人员等。

ALF有很多不同的服务和功能,以满足住户的各种需要。具体地说,比如大多数居民每天都要服用各种药物,所以ALF要登记每个人需要服什么药、一天服几次、几点钟服等信息,然后提醒和督促居民按时服药。中国有句话叫“老小老小”,就是说人年纪大了,就变得跟小孩一样。有时会失去应有的理智,变得多变和情绪化,又回到撒娇和无理取闹的小时候了。工作人员就要运用个案服务的各种交流手段和策略“哄”他们,让他们在机构里健康快乐地生活。

同时,机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给居民们提供了一些同质性较高的伙伴和一个社交场所。很多居民以前没有和许多“陌生”人同住的经历,所以刚进来时需要工作人员特别的关心和辅导,协助他们适应新的生活方式并乐观地对待现有的生活环境和模式。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所以机构随之而来的工作就包括协调居民间的大小摩擦,以保证居民的愉悦地度过在机构的时光。

此外,机构要负责策划和安排各种文化和娱乐活动,以丰富居民的日常生活。居民既不上班也不上学,每天有很多时间需要消磨。再加上身体状况的种种限制,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机构里,最多拄着拐杖或坐着轮椅(在大机构的院子里或小机构的门口)散散步。这样对各类活动的需求度就相当高。

机构也负责安排居民家人、朋友探访,以及协调他们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当双方关系紧张的时候,就更需要第三方的专业介入。但这一点涉及到住户的个人和家庭隐私,所以我无缘了解更深。

 

服务彰显细节和对居住者的尊重

我的社会工作专业的硕士毕业论文,就是对ALF一个具体活动的项目评估,包括量性和质性的研究方法。出于学术研究的需要,我在2011—2012年期间,曾多次前往几个不同的ALF进行小组访谈,以收集第一手的研究资料。在长达一年的研究过程中,我对美国的ALF有了更多地了解。在美国境内,大约有33000所ALF提供此类专业服务,服务的居民人数高达80万到120万。

我的毕业论文早已完成,而在漫长的准备过程中,美国ALF给我留下了两个很深的印象。亮点之一是那里的硬件设施非常好。在我所学习和生活的科罗拉多州的小镇和周边地方,ALF都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太多的住户。每个住户都有单独的卧室,里面有洗手间和浴室。卧室并不大,但不像医院的病房那样全是千篇一律的感觉。除了机构用心的布置,居民自己也带了很多自己的物品。虽然我只被允许在门外匆匆扫一眼,但每个卧室看起来都像一个小小的家,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房间。另外,不管是大厅、食堂还是公共活动场所,都收拾地非常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壁画,桌上搁着花瓶,到处都有用心的布置,显得极为雅致。我所前往过的每个机构都显得静谧而安逸。

亮点之二是这些ALF为居民安排的活动很丰富。几乎每个机构的墙上贴着活动安排表,写明了每天活动的时间、地点和内容。比如我们去是做小组访谈,可以陪他们聊聊天,有的乐队去演奏歌曲,有的大学生志愿者去带领老人玩游戏。活动的安排策划主要包括两种类型。一种是机构自己的工作人员进行策划、操作、实施。另一种是和外界保持联系,邀请外面的人进来和居民互动。包括各种志愿者和老年人问题的研究人员。

在美国的ALF,居民和工作人员是平等的。居民交钱,工作人员工作。居民在得到必要的生活协助之时,并没有失去在子女那里同住可能会丧失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工作人员失职或不合心意,居民可以马上投诉或者搬到另一家机构居住。但若和子女一起住,面对子女偶尔的粗暴或不耐烦,老年人除了大吵大闹和暗自垂泪,别无他法,因为很多老年人都已经丧失了自如移动的能力。

现在,很多美国大学的社会工作系里,都有教授是以老年人问题作为研究兴趣和专长的。其实,如果抛开一些传统观念的束缚、跳出思维局限性的框框,入住ALF真不失为一种较好的养老选择。住到ALF并不一定就是被子女抛弃和嫌弃的象征,关键是要调整好双方的心态,尤其是老年人自己的心态。和子女保持一定的距离,有时也许对双方保持良好的关系有一定的助力而非阻力。当然,前提是中国的养老机构有朝一日能有如此热情耐心的社工入驻,提供如此专业的服务和整洁漂亮的生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