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书韵

台北女书店的发展

台北女书店在九十年代百花齐放的妇运活力中诞生,20年来参与性别文化运动的浪潮,一直是台湾的女性文化地标;1999年,台南女书店成立;2000年1月,高雄妇女新知协会创立“好书店”。截至2001年,台湾共发展出三家女性主义书店,但后两家都因各自的局限因素而结束营业。

nvshudian 1

台北女书店成立于1994年4月17日,是华文地区第一家女性主义专业书店。她是由一群妇女运动工作者、关心性别平等议题的女人男人们共同催生而成,希望提供一个看见女性书写、聆听女性声音、交流女性经验的自在空间。秉持这一理念,女书店专业收集中文地区最完整的女性、性别议题图书与影音产品,并且引进原住民手工饰品的展示贩售。

nvshudian 5

在台湾的八十年代,一方面,女性文学崛起,“由女作家所开拓的文学类型以及累积的客观的作品数量,形成一股女性文化势力。”改变了台湾文化出版生态;另一方面,女性主义批评领域得到开创,不少专业性别论著打开了言论空间与出版市场;再加之解严后社会日益开放,女性在教育、就业方面得到更多机会,其“女性自觉”得以启蒙,因而,整个“女性阅读”展开了新气象。

nvshudian 6

学者游鉴明指出,台湾解严后的妇运特性在于唤醒女性自觉和促使体制改造。她们“成立各种单一议题的妇女团体、办刊物杂志、街头运动并搭配媒体造势,全力提升妇运议题在主流社会的能见度”,但由于主流媒体常常将妇运团体刻画为气势汹汹、苛刻尖锐的形象,使人望而却步,因此,“台湾的妇运人士开始酝酿其他的可能性, 改以较平易近人的面貌来传播。”

nvshudian 2

于是,在女性文学与阅读、女性主义研究与出版的风潮下,在解严后的妇运的历史背景下,台北女书店应运而生。创始人正是在戒严时期创办《妇女新知》月刊的妇运先锋郑至慧。

“以往,想要了解女性主义、认识妇女运动,似乎只有进入妇女团体一途,但是妇女团体多不胜数,又各有所司,在不了解其背景的情况下,许多人对于接触妇女团体,总有着许多的疑虑:「只有不幸的女人才会前去求助」、「都是一些仇恨男人的女人」、「我想多了解一些,可是却没有时间……」。女书店的成立,除了严肃的文化历史意义,她的可贵与可爱之处,其实在于提供大众一个容易亲近、认识女性主义多样面貌的管道,她不仅只是一间书店,更是意见交流与互动的中心。”

由上述描述可见,台北女书店肩负着妇运的使命而创,目标在于“打造一个生活化的妇运模式”,即“让’运动’与’阅读’互惠”,努力使这个空间成为更亲切、更平易近人的精神所在地。

nvshudian 4

台北女书店的成熟发展也有赖于地缘关系与社群资源的结合。由于地处台北最核心的文教区,它具备优质的学术资源与人文氛围。学术上,女书店毗邻台大、台师大、世新等高校,台大有“妇女研究室”、其建筑与城乡研究所有“性别与空间研究室”,有学生社团如女研社、同志社团等;“温罗汀”地带又聚集了相当多的特色独立书店和NGO团体,公馆一带还有“主妇联盟”妇运团体。大学里自由、开放、独立的风气也为女书店营造了良好的社会运动氛围。

 

上海女性艺文空间的发展

上海“女性艺文空间”的发展相比台湾晚了20年,且都萌发于2013年。女树空间、房间Rooms都在这一年各自开始运营的探索。女树空间和房间Rooms的核心创始人都曾拜访过台北女书店,被激发了在上海同样开一家“女书店”的想法。但由于在国内开办书店手续过于繁杂,最终都搁浅了书店计划,转而以“艺文空间”的多元概念形式开张。相比看来,女树空间侧重于女性心灵成长;而房间Rooms更类似于一间女性主义咖啡馆。

从地理区位上来说,三者均位处于都市的中心地段,台北女书店位于公馆商圈,附近有包括台湾大学在内的多所高校,而“温罗汀地带”是台北著名的文教区与书街区;女树空间在中山公园附近;房间Rooms距离陕西南路地铁站只要步行3分钟。

房间Rooms在7月开张,是一个“集阅读、展览、沙龙、工作室、微剧场、咖啡馆为一体的女性主题艺文空间”。其环境清新、宽敞、明净。笔者2014年1月走访房间Rooms,其空间中部的白色立柱上印有大大小小的数百位杰出女性的名字,显得别致优雅。开办半年多,举办过二十多场活动。但其运营模式较为单一,除了店内饮料费用,几乎没有其他有力的收费方式,且顾客稀少(受众规模小),今年2月因经营不力而结束了营业。

台北女书店 上海女树空间 房间Rooms
类型 女性主义专业书店+出版社 女性艺文空间 女性艺文空间
创立时间 1994年4月 2013年3月 2013年7月
地理区位 台大新生南路三段56巷7号2楼,位处台大公馆商圈 长宁区安西路280弄11号,中山公园附近的弄堂 黄浦区陕西南路368号甲3楼,陕西南路地铁站边
主要功能 讲座,观影会,艺文展览 讲座,读书会,观影会, 阅读,展览、沙龙、工作室、微剧场、咖啡馆
空间风格/氛围 温暖、舒适 清新、优雅 宽敞、明亮
线上运营 官方网站+部落格(博客)+网络书店 微博+豆瓣小站 微博+豆瓣小站
运营团队 (不含股东)7人 2人(有实习生) 1~2人
会员人数 逾500人 30人
合作组织 妇女新知、这里艺游工作室等 我爱女导演等 海狸社,上海女爱等
公众关注*(统计截至2014.8.5) facebook15714个赞 微博粉丝2737人,豆瓣粉丝167人,微信粉丝近800 微博粉丝925人

 

女树空间

上海的女树空间,又称TEA+女书店,开张不过一年出头,定位为“关爱我们(Women),支持女性身心灵成长的空间”。

 

女树空间的发起人是两位留学归国的女生:朱颖和张瞻瞻。朱颖是Georgia Tech西方古建史的博士,留美十年后于2011年回到上海,发现很多女性存在自我设限,为此感到遗憾;另一发起人张瞻瞻从小被家庭教育“女生不用太能干”,直到她去瑞典、芬兰读性别研究硕士后,发现周围的女性无论什么年龄,都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在自由地生活。”有感于国内对女性关爱和成长方面的服务并不健全,又希望鼓励女性实现潜能、相互扶持、结识更多志同道合的同伴,两人决定共同创建一个“能焕发女性自然生命力的空间”,女树空间由此诞生。

特别之处在于,女树的创立与大众对“女性空间”的好奇、关注及支持有很大关系。2013年4月,女树空间在追梦网上发起众筹,认可她们理念的人可投入50、100、200、500、1000、10000元的资金支持,并获得会员资格及其他项目回报。最终,她们成功筹得50400元用于女树空间的进一步建设。

众筹的成功证明女树满足了很多女性内心深处的需求。如朱颖在采访中所言,中国正处在转型期,不少城市中的女性的自我诉求越来越高,也受到来自家庭与社会双重的期待与压力,“她们在生活中遇到的困惑,需求还有心境相似,由于转型太快,这些经验往往已经不能从长辈那里获得”,因而需要一些机会和场域,让女性经验得到表达、分享与参照。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女树一年多来举办了逾70场活动,包括讲座、讨论会、读书会、观影沙龙、女权派对等,成为了上海这座大都市里小而美的“真正属于女人的房间”。

nvshu 1

空间结构

女树空间位于上海长宁区中山公园附近的一个弄堂里,闹中取静。其建筑为二层结构的小屋,包括庭院、茶室、内厅三个部分,富有层次感。庭院装修得优美怡人。推开木栅门,左方种有大盆植物和小盆植栽,散发清幽香味;面前的木质长桌上摆着茶具,客人可闲坐于舒适的长椅上喝茶、聊天;角落挂着一个圆形木质大摇椅,上面铺着几个红色靠枕,背后饰以妩媚舒展粉色樱花,营造一种柔美感。天光透过木梁上方的磨砂玻璃顶棚照进来,使整个空间显得明亮而清雅。

nvshu 2
image2

进入室内需要换成拖鞋,以调整到一个无戒备、安心自在的心境。内部陈设以暖色调为主,家具多为木质材料,加上榻榻米与彩色靠垫, 共同构造出温润舒适的氛围。一张矮茶桌和四张较高茶桌供人们分别坐在垫子和椅子上品茶或阅读。茶桌上摆有花瓣状阅读台灯,更添一份甜美温柔。打开座椅背后上方的室窗,可一览屋外全貌,内外便产生一种流通感——院外的花木景观进入视野,光线自然地洒进来。

书柜占了整面墙,摆放了女性主义研究、女性文学等方面的书,供会员借阅。如《性别心理学》、《性别麻烦》、《女性,艺术与权力》、李银河《女性主义》等,还有不少精致的小艺术品置于架上,如形态各异的小茶壶、茶杯等,增加了书架的活力,呼应了“茶”的主题。

 

经营模式

受到生态女性主义影响,女树空间如其名一样,推崇女性与自然的关系。

而“茶”的经营,当属女树的一大特色。创办人朱颖喜欢罗斯福夫人的经典句:“Women are like tea bags, we don’t know our true strength until we are in hot water.”(女人就像茶包,除非把她泡进热水,不然无法了解她有多坚强。)

因为茶文化的痴迷,朱颖将女树空间规划为“以书和茶为载体,实现思想和心灵的碰撞”。她解释说,“身为女性,我们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特长,在实现潜能和放飞自己的路上,需要更多关爱、鼓励和正能量。在属于女性的空间里,有阳光,好书,热茶,思想,不同形式的活动和交流让我们能相互扶持,一同绽放美好天性。”

image16

由于以茶为特色经营,顾客来参加活动时可以顺便品尝好茶,茶香与书香交融,沁人心脾,让身处其境的人得到感官与精神的双重享受。

每当茶香四溢,女树空间仿佛是一座幽静的茶坊,志同道合的女伴们在此处以茶会友,在茶叶与书页中理解自我与生命。

开张14个月,女树举办了超过70场活动,从业绩上看是相当出彩的。主要形式有讲座、读书会、观影沙龙、工作坊和讨论会,内容包含女性主义、时事评论、身心修养等。参与对象以高校学生和白领女性为主。

nvshu 4

另外,女树空间也与一些机构/团体展开合作,如“我爱女导演”工作室、欢乐书虫部落。两方合力进行活动策划与宣传,多能达到双赢。例如,“我爱女导演”工作室是一个聚集优秀青年女导演的平台,在影视喜剧方面具有专业度,女树空间常作为桥梁提供场地,而由“我爱女导演”提供内容,协力完成女性主义电影观影会的举办。

 

综合来看,女树空间的活动可分为“修身养性艺文沙龙”与“性别议题探讨讲座”两类。前者包括心理戏剧坊、品茶沙龙、古典音乐沙龙、古琴欣赏、水墨绘画等,偏向女性兴趣且风格较为生活化,目的与作用主要是给职场女性一个解压、放松的空间;而后者多邀请在性别研究/实践上有一定经验和影响力的人士来主讲,旨在进行女权思想的启蒙与传播,具备一定的深度性。关于社会议题的讲座与讨论,有“性别不公”、“女同爱情的可能”、“身体战场”、“新婚姻法与女性”、“性别观念与双重标准”、“剩女与女汉子”、“多角度看东莞”等;大城市中的女性更容易对平等、独立产生高要求,她们关注社会新闻并对两性平权有一定认识,因而,这类讲座/讨论会的举办让她们找到一个可以自在倾听、讨论、分享的空间,有助于提升其女性自觉意识。

nvshu 5
image8

一位女生参加完女树观影沙龙后写博客感慨:

“我怎会知道上海的街巷中竟然会有这么多很成样子的沙龙,大学里的教授,刚毕业的女孩子,有想法了就可以付诸实践,然后自然有同路的人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开放也固定的圈子,而在这样的圈子里,只要你待上几个小时,就会融入这些原本的陌生人中。”

从参与者的反馈中可以看出,女树空间策划组织的活动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女性群体的需求,但在成熟度方面还存在不足。

 

由于刚刚起步,加之目前仅有一个人负责女树的全部事务,女树虽然办了不少好活动,但社会影响力显得较为薄弱。除了“圈内人士”(即对女性主义保持密切关注的人),大众几乎不太有途径了解到其存在,更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一家“女书店”。在传播系统上不进行突破,则女树能够达到的影响力必然受限。

类似地,在活动后续的反馈宣传方面,女树也必须寻求改善的方法。活动效果再好,缺乏渠道去传播开,所发挥的作用也只能局限于一个小圈子里,形成一种单薄的“自循环”——这无论对于女树的生存还是发展都不是有利的。

关于收入来源,女树空间目前的负责人蔡安澜说主要为每场活动收取的30元茶水费。每期活动参与人数大约5到12人不等,因此,一个稳定的盈利模式尚有待未来进一步探索。

创始人朱颖曾表示希望通过女树空间摸索到一个合适的“女性空间”的经营模式,供国内其他城市借鉴。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显然“路漫漫其修远兮”。

 

对比、建议与展望

高雄好书店于2000年1月创立,结局是“拗了六年,资本额都赔光了”;2003年,台北女书店遭受连锁书店与网络书店的冲击,经营面临前所未有的低潮;

十年后,上海房间Rooms开了半年出头即闭门,负责人坦言“亏钱很厉害”;女树空间同样感慨经营艰难,在惋惜的同时,应当反思:女性艺文空间,肩负着高尚而美丽的意义,为何在大城市会显得竞争力不足而身陷困境。

笔者认为,导致其薄弱的有外部条件缺憾,也有内部因素使然。试分析原因如下:

外部因素主要有社会氛围、官方支持不够。

台北女书店是在台湾轰轰烈烈的妇运背景中应时而生的,无论是经营团队、社会资源还是市场受众的基础都优于上海。尽管上海女性对独立、自主有着比较高的要求,但女性主义议题在城市中尚处于比较边缘的位置,没有受到广泛且具深度的关注,因此女树空间要吸引大众的目光,势必要比台北女书店下更大的功夫。另外,台北女书店举办活动有官方支持,例如其“春季写作班”即由台北文化部赞助。而无论是已经关门的房间Rooms,还是女树空间,都没有得到政府或社区的资助。

内部因素有团队力量不足、经营模式单一、宣传营销薄弱几大缺陷。

台北女书店的团队共有7人,包括店员和经理,还另有股东。而女树空间和房间Rooms都只有1到2人经营,导致从活动策划、嘉宾联络、文案撰写到海报设计、线上平台内容发布、线下活动跟进⋯⋯所有事务都要由一人承担,势必导致个人精力和环节专业性的不足。房间Rooms的创立人之一Xiangqi便坦言这种“缺人手、缺资金、缺支持”的无力感。

再谈经营模式单一的问题。由于书店申请审批手续复杂,导致女树空间并没有作为一家书店销售书籍的资格,只能相当于“类图书馆”而存在。因此,女树的主要收入来源于30元/次的活动费用。其茶叶虽是特色,但很少售卖。作为一家致力于“女性成长”的空间,尽管在社会意义层面具有公益性,但毕竟不是纯公益的项目,需要在盈利模式上进行更为有效、有力的探索,否则将必然因缺乏市场竞争力而低迷。

此外,一家“女性艺文空间”要发挥其功能,必须打破“小圈子”的知晓度,让更多人了解其存在。而上海两家都似乎过于小众,不仅媒体曝光率很低,对公众来说,如果不怎么关心女性成长或女性主义,几乎不可能它们的存在,即便听说过也“搞不清这是干什么的”。从女树空间的微博和微信账号粉丝人数来看,宣传完全没有到位。单就女树空间的微博经营而言,其微博内容除了活动预告,多为书摘、及对“女权之声”、“新媒体女性”相关评论文章的转发,内容平平,效果也平平。在这个资讯爆发的时代,新媒体的运用愈加重要。也许应该思考,作为一个公众平台,究竟要发挥什么功能才能做到独一无二,值得被关注?是否也许可以尝试成为一个“优质内容生产者”?

台北女书店以其20年的运营经历和有力的团队支持,成熟度远高于上海女树空间和房间Rooms,它的发展,或许对上海女性艺文空间的构建具有丰富的借鉴意义:

第一是多元化经营。台北女书店1996年便拓展出版道路,同时不断开拓女性主义理论班、女性写作班、剧本实务班、童话创作班这些有意义也有新意的特色课程,还有发起的“女人屐痕之旅:带着herstory环岛去旅行”女性文化地标旅行。这些经营方式都是动态的文化消费活动,与消费者的整体生活情境互通声息,为空间创造出更多面向,赋予更多可能;

第二是技术、网络社群与营销的能力。一个现代化的城市艺文空间必然在技术与营销上不能滞后,因为这两方面几乎决定了“门面”是否足够好看。女书店的官方网站打造得饶有特色,自然让网络访客好奇又信任;女树也不妨以此为切入口,除去已经营造的优美宜人的实体空间,怎样将其线上形象打造得引人注目?活动营销方案是否可以更加多彩?还可以用什么方式得到目标受众的关注与支持?这些方向都需要准确定位与规划。

第三是外部支持与人才吸纳。台湾有文化部支持女书店的运营,上海的相关部门是否也可给予女树相关协助?对于一座国际大都市来说,让一家女性艺文空间枯萎是可惜的。人才的培养与吸纳也是不可忽视的一方面,当前女树最大的制约因素之一便是缺乏足量且优质的人手去经营。如果拥有强大的研究、设计、营销、技术团队,那么其发展局面一定可以更上一层楼;

第四是相关文创产品的开发。在文化工业的体制下,文化产品需要通过营销企划抵达受众,以商业的力量影响消费阶层的文化品味。台湾的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堪称活力十足,女书店的文创周边产品也兼并创意、趣味与文化意涵。以《好日誌》为例,该本日记本分为硬壳精装与简装两种,被介绍为是“女人写给女人关于女人的年历”,每一页代表一日,印有当天值得纪念的女性事迹,包括以女性为主体的节日、因女权运动进展而成立的纪念日等。使用者每日都可在记录生活的同时建立女性认同,并更深入地了解女性文化。

当然,不论是台北女书店、女树空间还是其他有意效仿相似模式的书店,都依然面临着经营的巨大挑战。几年前,台北女书店就曾遭遇歇业危机,发起了“请行动支持女书店撑过淡季”活动,以争取大众的关注和支持。

关于网络书店、连锁书店对独立书店的冲击已有诸多讨论,在此不赘述。需要强调的是,面对冲击,并不一定要“悲情叙事”,找到立足点才更为关键。“虚拟世界”与“实体世界”的空间体系虽然不同,但也不必一味放大虚拟空间的优势而忽略实体空间不可取代的地方;而对抗标准化、一体化的连锁书店,在最大程度上发挥自己作为“融合多样形态与功能的特色复合式空间”的优势,生存之路并非全然悲观。

“女书店伫立在台北角落,吸引了相同气味了女子,喂养了寻找认同的饥渴心灵。被父族驱赶的女子、探出触角的女男同志、渴望了解同性恋子女的妈妈、研究性别学的老师、学生……女书店是她们温暖的小窝。”

这是台湾立报对台北女书店的描写,也反映了所有女性艺文空间的特性与优势——它是友善的、接纳的,为多元性别、族群给予情感上的慰藉;也是严肃的、专业的,可提供智识上的启蒙与补充;它是艺文的、活力的,为围绕议题的书影音、演讲、展览、小剧场等多形式提供平台和土壤;它更是开放的,承载着多方视角的公共探讨,不同学术阵营各自丰硕的研究、出版成果,都可在女书店找得到。总之,它承载着公共空间、活动空间、文化空间、社群空间、消费空间与实体空间的多重属性,是栖身于一座城市里的女性艺文空间无可取代之处。

“女性空间”是性别平权运动的产物,其存在是对既有空间规划与使用权力的反思,更是唤起女性自觉、争取性别平等的空间实践。而笔者之所以谈“女性艺文空间”而非“女书店”,是因为当今其定位、向度与形态已超越了“书店”的范畴,经历着形貌的立体转化。随着后结构思潮的来临,“书写”的概念不再限于文字/直线/平面的表达方式,已进而指涉影像/跳跃/空间的多样可能。同样地,当今,“女性艺文空间”不只是售卖或展示书籍的场所,而力图藉由空间支持以拓展多样形式进行书写与表达,它与消费方式、生活理念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并同时参与着城市之公共空间的建构与改造。当然,笔者的观察、理解只是冰山一角,对于该空间的构建与发展,还值得日后更深入的研究与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