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泓翔

“我们做什么？我们的工作是每周让一个大走私犯入狱。”在你面前的奥菲尔风度翩翩，总是带着和善的微笑，但是在他的身后，是LAGA野生动物法律执法组织（LAGA Wildlife Law Enforcement），非洲第一家关注于在政府腐败面前落实野生动物保护法的NGO。和他们的风格比起来，连绿色和平这样的NGO恐怕都显得行动力不足。

今天的LAGA覆盖西非与中非八个国家，以每周一个的频率让走私犯、腐败的政府官员、法官乃至环境部长因为野生动物犯罪（如象牙走私）等入狱。他们拥有超过八十名专业的调查人员，活动能力足以截住即将起飞的飞机，并将飞机上的走私犯叫下来，连带其货物绳之以法。

你可知道，一切，都始于奥菲尔的爱与愤怒。

奥菲尔的愤怒1

奥菲尔生于以色列，但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来到了非洲。对自然与探险有着强烈热爱的他，在肯尼亚旅游还没有红火的时候，就孤身闯进了毫无游客的地狱门国家公园。那次，他在追逐长颈鹿和羚羊中迷失了方向，所幸被马赛部落的人救了起来，捡回性命。在那之后不久，他又选择了骑骆驼探险肯尼亚，在手机尚未存在于肯尼亚的年代，经历了两个月见不到水龙头和金钱的一个人旅行。

就在这样一次次的行走中，他成为了一名非洲的探险家，记者和摄影师。

“找到非洲最遥远的角落，并到达它，这就是我当时生活的全部。”奥菲尔回忆，那时候的他，没有太多的金钱，却从非洲的广袤大地获得了太多的快乐和幸福。他深深地爱上了非洲这片土地，也深深地想回报这片土地。

他对非洲的热爱，在喀麦隆遇见了“未来”后发生了升华。

“想象你作为记者，在开始采访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如此震撼的景象。”

那天，当身为记者的奥菲尔走进了喀麦隆的一个村庄，他马上见到了让他震撼的景象：硕大的大猩猩被村民杀死，并分而食之。其幼崽，则即将被作为宠物出售。

在西非和中非，黑猩猩和大猩猩的肉都被视作是上好的食物，因而他们的命运是被当地人大量的屠杀。而它们的幼崽，则往往被以高价卖到世界各地的动物园或有钱人家。一只小猩猩，可以卖到几十万美元。为了获得这样的几只幼崽，盗猎者会杀死整个猩猩部落。

“因为他们会拼命保护同伴。”奥菲尔解释。

而在这些国家，野生动物保护法都清清楚楚地写着，猎杀猩猩的行为是犯罪。

当奥菲尔看见村民家那只黑猩猩幼儿时，他决定要救他。于是他来到了喀麦隆的政府机构和警察机构，要求带警察去解救那只黑猩猩，然而他得到的回答却是：“钱在哪里？”甚至有警察对他说：你是不是想要一只黑猩猩，我可以帮你另外弄一只。

他又走访了国际动物保护NGO，向他们求助，得到的答案却是，他们主要工作是搞活动和会议，而“法律的执行是政府的职责”。
“作为一个记者，当你见到了足够的黑暗，你希望在文章结尾书写一些光明。然而我去国际NGO像WWF，还有去政府和警察局，看到的却是更深的黑暗。”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这些违反法律的罪犯不会受到指控？为什么应该出力的人没有做他们该做的事情？

奥菲尔愤怒了。他到了他的书桌前，将满腔的愤怒书写了写来。

他在愤怒中创想一个不一样的NGO：这个NGO做野生动物犯罪的调查，带着政府和警察去将罪犯抓捕，并在法院里确保这些罪犯不会因为法院的腐败而脱离法网。

然后他去实践了。

回到了那只黑猩猩幼崽那里，他声称自己是一个国际NGO的调查人员，而来抓捕这户人家的车已经近在咫尺。在那个喀麦隆男人歇斯底里地喊叫中，奥菲尔又循循善诱，称只要供出走私链条的上层就不会抓他。利用对方的恐慌，奥菲尔不但成功带走了这只黑猩猩幼崽，还获得了更高层级走私犯的信息。

那只黑猩猩幼崽的名字就叫“未来”（Future）。

“当我松开绑住它的绳索，旁人都以为它会逃走。然而当我伸开我的双臂，它自己爬了上来，抱住了我。那一刻，我成为了它的父亲。”奥菲尔每每回忆起那个场景。

因为没有机构愿意收容“未来”，奥菲尔和它生活了很久。“未来”每天抱在奥菲尔身上，连睡觉也是。

奥菲尔的愤怒2

“它在我身上吮吸出了好多红印，仿佛是女性留下的。以至于我出去会谈的时候老是被误解。”奥菲尔笑。

LAGA在“未来”的见证下成立了，并成功“胁迫”着政府人员解救了第二只黑猩猩“Kita”。那一次，是喀麦隆历史上第一次有人因为走私野生动物被公诉并入狱。

今天的奥菲尔带领着他的战士们扫荡非洲，亲自去做野生动物走私的调查，将证据送到执法机构的眼前。为了更深入地调查，他们有时候还征集来自世界各地，包括亚洲的临时暗访人员参与；他们知道非洲的政府和警察局有多不给力，所以他们会手把手带着警察去抓捕罪犯；当罪犯上了法庭，他们知道非洲的法庭里你可以用钱逃脱惩罚，所以他们会派法律工作者紧随案件，确保里面没有行贿受贿的机会，确保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

和绝大多数环保组织有着完全不同的行事风格，奥菲尔知道自己和LAGA走的路将有多么艰难。

“离经叛道的开拓最开始就有着自己的劣势，但是它也带来了一种新开始的可能。爱上非洲是很简单的，但是感受到非洲对我的爱，让我变成了激情澎湃的战士。”

 

此文作者黄泓翔为CAPE专栏作者，作为《南方周末》《大西洋月刊》等中英文媒体的特约攥稿人，黄泓翔自2011年开始赴南美洲的厄瓜多尔，秘鲁，巴西，非洲的南非，莫桑比克，纳米比亚等地调查报道中国海外投资中的投资挫折，环境与社会冲突。实地调研报道的经验中，他逐渐成为了“中国走出去”领域有一定国际知名度的青年研究者，并被《中国青年报》《人民网》等媒体报道。2013年他创立了关注中国走出去的独立媒体交流平台《中南对话》，并于2014年在肯尼亚内罗毕创立了首个中国人在非洲关注“中国走出去”中挑战与改进的社会企业“中南可持续投资公司”，暨China House，致力于帮助实现中国海外投资的可持续发展，帮助中国人更好地走进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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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左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