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巧祎

在美国的这几年，一直断断续续听到反对Keystone Pipeline的新闻。这是一个大规模的管道建设项目，北起加拿大的阿尔伯塔省，南至墨西哥湾的德克萨斯州，这条管道将为美国南部的炼油区运送从加拿大油砂产区提炼出的合成原油。

此次大会，许多参与反管道建设的机构、环保活动家都出席，也让我有机会更加了解这个快速发展的全球性环保运动。这些活动家关于反石油化工产业倡导的小组讨论也是让我最印象深刻的。

共同的目标和“敌人”

350.org的创始人Bill McKibben.，是美国知名环保活动家，他也是最早开始写气候变化科普作品的畅销书作家。他作为嘉宾讲述了他发起这项运动的故事，并支持在气候变化中有更多的性别视角。在过去的4-5年内，这项运动已经从一个人、一群人的努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全球网络。最早比尔建立了Set it Up，后来又创建了姊妹机构350org.这个名字代表着大气中的CO2浓度，350 PPM这是一个符合人类生存的标准，而目前的含量已经超过了390ppm，这个campaign的名字就是为了让民众清楚地了解运动的目标是什么。在过去几年，通过网络campaign、草根活动组织、大规模群众集会，350.org已经成功连接了全球188个国家。

此次代表350.org出席的女性领袖是年仅29岁的May Boeve。她在大学期间就开始投身气候变化运动。因为她认为气候变化的议题下跟她所关注的许多问题关联着，如动物权益、少数族裔等弱势群体权益等。她认为在06年时，许多的倡导更多的是注重在个人的行为改变，而现在敌人已经明确，化石产业需要正面的对抗。对于一个成功的倡导来说，有清晰的“敌人”非常重要。

而来自加拿大的绿色和平的Tzeporah Berman更是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明这些强大的敌人是怎样破坏加拿大社会的政治体制。她儿子8岁时，有天突然问她，“妈妈，为什么电视上的人说你是恐怖分子”。当时她觉得很难过很震惊。加拿大的石化油气产业在去年修改了70项环境保护相关的法律的条款，包括河流保护、渔业资源保护，因为地下油气管道的建立，需要穿过许多河流，石化产业的金主通过立法机构，修改了他们所面临的这些法律阻碍。另外加拿大政府也不再为重要的气候变化研究机构极地环境空气研究实验室（ Polar Environment Atmospheric Research Laboratory）提供研究资金，实验室被迫关闭，加拿大的科学家们关于气候变化的相关研究都要受到审查。

在被视为是民主国家“典范”的美国，石化油气产业的巨大威力也是不容置疑。奥巴马第二任期内对于这条大型管道建立的态度模糊，大型基础设施建设能够为国家创造新的就业的作用毋庸置疑，这个计划对美国能源安全的战略意义也十分重大。同时游说机构大力运作，国会共和党保守派支持管道建设呼声的高涨，各方的博弈也让这个管道项目增加了许多曝光度。最近的美国政府关门谈判中，这个管道建设也成了共和党人的筹码之一。这是因为背后的石油大亨科赫兄弟与这些保守国会议员们的关系十分密切，是不少议员背后的重要金主。墨西哥湾沿岸多个炼油厂都是科赫兄弟的产业。科赫兄弟投入了大量的钱在游说、支持保守智库的经济能源研究，类似美国企业研究所、曼哈顿研究院等智库的能源研究都是主张减少政府管制，利用市场机制，多开采油气资源。

在这个反管道建设的运动中，管道经过的地区居民无疑是运动的主力，我常在他们的facebook主页上看到最新的抗议动态，管道经过美国中西部地区中很多都是印第安人的居住区。而对于政治制度中民众原来就缺少发声渠道的国家，这样的侵犯更严重。许多土著群体就是显明的例子。在他们的国家，政府和许多国外的投资商一起，将他们赶出了原来的居住地，或者不顾他们的反对开始兴建大型设施，导致他们的居住地被污染，不少人得了癌症。除了在国内的抗议，他们也常常借助各种国际会议来发声，总能看到许多土著女领袖的身影。

行动合作与信息共享

在休息时，常常发现许多代表们都相互熟悉，因为多年参与联合国UNFCCC的谈判，她们彼此经常合作沟通。这也是她们在强调要确认共同的敌人之外，强调的“合作和信息共享”。

以350.org为例，这个组织从建立之后，就成为了一个不同组织合作和信息共享、信息发布的重要平台。它是一个信息网络。各个机构、各个所在国家的关于二氧化碳排放相关的政策变动、社会新闻、游说进展，各个机构组织的Campaign活动进展更新，都可以在机构的Press Release里看到，集体发声，能够帮助关注这个反二氧化碳排放的人最快了解到新进展。

第二，它是一个行动网络。Bill Mckibben从09年建立这个机构时，与他的团队成功在全美50多个地标式的地方举行了200多场的集会。活动各式各样，从跳伞、潜水、校园宣传等。这是他们的大型campaign“Connect the Dot”的雏形。他们鼓励大家说自己的故事，因为不同的社会里，“反二氧化碳”具有不同的含义，对于沿海国家地区来说，这意味着防止海平面上升，而对于高污染国家，这意味着空气污染、水源污染、高发的瘾环境污染的疾病。对于森林河流多的地方，意味着保护这些能够为我们提供清洁空气和水源的自然资源。具有不同诉求的群体，都能够在他们的“反二氧化碳排放”的框架下找到与自己利益切合的点，这也是他们能够顺利建立起全球环境运动的基础。世界各地受气候变化影响的人们举着一个点，拍下他们的照片，然后分享各自的故事，再把所有的照片汇总，350.org的协调人再把这些点通过地图定位技术，展示了一个全球的行动网络。

而这个机构不断撒下了行动的种子，组织了各种workshop，培养新人，鼓励他们回到自己所在地组织活动。他们的workshop的学习材料也都做成了训练手册，能够帮助更多有兴趣、有热情的朋友们继续组织行动。他们目前的Draw the Line是标志性的网络campaign，针对的是美国这边的油气管道项目，要求参与者站成一条线，意喻成为一道阻止管道建设的防线，这个活动在twitter和facebook上参与人数非常多。从每个人的故事开始，吸引他们对于全球的环境变化有更深刻的意识。

第三，它是一个知识普及行动。在小布什时代，美国大多数人都是气候变化否认者。不论是主流媒体、政府对于气候变化的关注都没有那么多，许多民众都认为是危言耸听。对于许多发达国家的民众，在没有足够资讯的情况下，很难产生对在世界其他各地的民众所遭受的苦难的理解和同理心。Bill McKibben刚结束了一个环游美国的巴士演讲计划，叫“Do the Math”, 他和团队一起坐着巴士到全美各地演讲，教育民众目前气候变化的现状和未来将面临的巨大影响。这个售票演讲非常受欢迎，不仅为公众提供气候变化教育，也为他们提供了更多的曝光度，吸引了更多的大众捐款。

这个机构一直在不断增长不断进化。过去的几年，他们的倡导、运动创意十足，从激动人心的鼓动视频、易参与且识别性高的线下活动、社交媒体的广泛运用、鼓励个人故事叙述，不断吸引越来越多的人的关注。而尽管敌人强大，但越来越多科学研究、外围的媒体环境对气候变化的关注和教育普及，都客观上为机构的发展提供了许多有利的外在条件。

但对于这个“反二氧化碳”全球环境运动，未来的发展仍旧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在经历意识宣传之后，还需要的是真正落实的改变行动。通过发动民众对项目的反对，虽然有可能止住一个项目，但如果市场的需求仍旧巨大，逐利的石化产业总能继续被刺激着继续寻找新的项目。这是一个必须双管齐下的工作。而那些受影响的弱势群体们也仍旧需要一个寻找环境正义的平台，需要维护他们权利的机制，需要补偿和赔付。这个世界也需要更多的解决方法，去解开这个气候变化这个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