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之东

文/郑清之

几天前第一次踏上这艘船，现在第一次走下它。热带的闷热，在甲板上就袭击了我们——这是夏威夷。可是，与想象中并不很一样。船停泊的港口Hilo在夏威夷群岛The Big Island的东部。多雨，没有沙滩，公路窄而旧。唯一能让人辨认出它是一个热带岛屿的是它旺盛如雨林般的植物。古木树枝天罗地网般盘绕，花卉茎叶摇首肥硕丰腴。

Hilo不是夏威夷最受游客欢迎的港口，没有那种蓝天和艳阳交织的绚丽和忙碌海滩。街边的小店都零零散散甚至有些落魄气息，走进会闻到一股陈年的空气。走到一家老电影似的便利店中，看见一个长条形冰柜中全是鱼肉沙拉， 琳琅满目。售货员站在柜台后面，皮肤晒得黝黑。我们挑了几种鱼肉，放在小盒子里带走，赶上开往火山国家公园的汽车。汽车车窗暗黄，坐在里面便像隔断了时间。塞一块生鱼肉在嘴里，浑滑的肉感夹着调料的香味，满口都是这个热带岛屿的芬芳。

到达火山国家公园时已是下午4时。若是想要看到那神秘的岩浆，从国家公园入口徒步得7个小时。而正在这时，Hilo又开始哗哗地下起雨来，我们几个毫无准备，是断不敢在冒雨在山区徒步至夜幕的。知道看不成岩浆，我们见着这雨也就不觉得沮丧。选择了一条比较易行的路，大家开始往里走。不多时，就到达了一处黄绿色的岩石群，弥漫着浓浓的硫磺味。原来这就是火山附近的硫磺岩。又行几步，到达一个悬崖，浓雾使我们看不清下面，但是大股大股的热气蒸腾着冒上来 ，只让人幻想着几十公里外的火山的威力。但也就是仅此略微地感受到了一下火山的气息，我们不得不返回赶最后一班回城里的车。

然而精彩的故事是会发生在无惧向前的勇者的身上的。回船后，我们听说那天有人看到了火山与炽热流动的岩浆。他们一行人在雨里徒步了七小时，劳累与饥饿让他们开始埋怨这个决定，互相仇恨对方。无法想象他们在夜晚没有灯光的泥泞与寒冷里艰难行走的细节——有质疑，有恐惧，有厌恶，有哭泣——但是当他们到达终点，看到眼前魔鬼般流动的岩浆，他们心里知道这个终点值得之前付出的一切。不仅仅如此，他们获得的不只是终点那壮丽的画面，而是在那14个小时里的巨大的个人成长。而一个旁观者，也只能穷尽想象去跟随，却达不了蜕变的一刻。

第二天由于下午六点前要回船，我们不敢走太远，就把时间都花在了游览Hilo镇里。正逢周三是这里的Farmer’s Market（农民集市），我们正好可以一饱当地特色和美食。一个热带的小镇，最丰盛的产物自然是水果。在当地农民的小摊前买东西，买一只菠萝，摊主又送给我们几只芒果；去另一家买几只“冰淇淋香蕉”，摊主还会再抓几只另外一个品种的香蕉叫我们尝尝鲜；在市场里闲逛，总是被拉去品尝各个摊位自家做的食物：椰汁酸奶，夏威夷巧克力豆，果酱黄油，还有各式水果干……就算一个当地人碰巧买菜打集市里走过，伸手要一块巧克力来吃，摊主们也是笑脸相待。街对面是海，我们面朝公路大海，盘腿而坐，吃刚刚切开的黄澄澄的菠萝和熟透的粗莽的香蕉，直到胃胀得海风也灌不进。

Hilo的人的友好热情，会让我想为什么一些地区的人总是比另一些地区的人更为友好善良。我们倾向为把比我们落后地区的友善之人解释为“民风淳朴”，把比我们发达地区的友善之人解释为“文明先进”。可是人性的根本不总该是一样的么？也许人性本一样的善，但一些社会还未被物质过于腐蚀，一些社会物质发达却压力不大。也许人性本一样的恶，但一些冲突还未表露，一些倾向于掩饰。是“金钱是万恶之源”吗？还是撒旦和上帝同时在一个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