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巧祎

 

I’ve heard it said 我听过这么一种说法

That people come into our lives for a reason 人们进入我们的生命，都是有原因的

Bringing something we must learn 他们都会带着一些我们需要学习的东西

And we are led 而我们被引领着

To those who help us most to grow 与那些最能帮助我们成长的人相遇

If we let them 如果我们让他们（进入我们的生命）

And we help them in return 我们也同样在帮助他们

——音乐剧《Wicked》“For Good”歌词

 

7月4日。

波士顿哈佛广场。

 

种子班结束了一年之后，我、赵轩、一若，再次来到了熟悉的哈佛广场。去年我和种子班学员和组织者们或是在广场上讨论项目、或是分享个人的故事，或是在边上的餐厅吃饭聊天。但是这次，刚刚在MIT参加完SEED Demo Day活动的我们，是来哈佛广场“卖艺”的。

 

当快乐的流浪艺人，是我的许许多多梦想中的一个。我从小就喜欢唱歌，但是父母觉得成绩这么好的孩子，干嘛进艺术行业，太不稳定，还是好好学习。我从小也不是一个有毅力的孩子，电子琴学了两年，就放弃了，一心扑在学业上。我慢慢长成了一个不吹口哨不唱歌就会难过的姑娘，虽然不精通任何乐器，但是还是听音乐就挺自High。

 

跟一若在去年的种子班相遇之后，我就发现了我们对于音乐相同的喜爱。但是我更发现了，她身上我所没有的坚持和毅力。虽然我们同样小时候家庭经济条件不太能够支持学习乐器，但是她在华盛顿实习时，硬是自学了钢琴和吉他。热爱唱歌的她坚持参加10年合唱团，不管她搬到哪儿，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合唱团。她会与见面聊得来的朋友一起录歌，放入自己的专辑，这是她的一个一直在进行的Project。 她对于自己热爱的事物，有一种笃定的坚持，我想这一定与她是金牛座有关。

 

似乎是某一天，她在我这里住的时候，跟我说，特别希望在离开美国之前，去地铁站卖艺。我随口一说，我们可以下次一起去欧洲旅游的时候卖艺赚旅费。于是她就非常兴奋地把这个计划，从地铁站卖唱变成了一个华丽丽的环球卖唱计划。

 

她跟我说，7月中旬就要离开美国，希望能够把波士顿作为环球卖唱开启的第一站。我也知道这个地方，对她具有的特殊意义，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对于我这个“人来疯”，一向不太存在怯场问题。但是我知道，缺乏自信的她，做这个决定，一定要积累许多许多的勇气。

 

一年后再来波士顿，我是来参加7月4号的Demo Day活动。SEED组织团队再次让我感到惊喜。首先，两次SEED的活动，对我来说，都是一次网友见面会。见到了在网上神交已久的小帆帆，以环球纪录引领青年社会创新风潮的阿菜，当然还有老朋友们赵轩、朱智和组织团队的朋友们。第二个惊喜是，从SEED团队招募到的新种子们身上我仍能看到令我感动的、同样也是在去年种子们身上看到的特质：坚持、勇敢、同理心、善良。而这届的项目展示也更加接地气，许多都是已经在进行的项目，在展示和评委的点评中，优缺点都被提及，项目运营的挑战困难也都被讨论到。我在会场以@CAPExBoston的微博账号做播报，和@HarvardSEED，还有@CapeChina 互动，虽然坐夜车一夜没睡，还是精神超级兴奋。

 

令我感动的是，在我和新朋友们说起，我和一若的环球卖艺的梦想，说起我们要去哈佛广场弹唱卖艺，大家都很支持。虽然一若弹吉他还要看谱子，作为“忘词天后”的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要看歌词，我们还是很成功地在哈佛广场上演了一场Live Show。阿菜还拿着他环游世界时的摄像机拍下了我们的演出。我们用最后大家投下的钱去燕京吃饭了。

SEED，对我来说，是相信梦想和行动力的代名词。我真的很感谢，老朋友和新朋友们，都没有笑话我们，而是一起加入我们的卖唱行列。越长大，你会越发现，能够陪你一起疯狂、一起努力的朋友，是不断在递减的。你慢慢成长，不安分的心会倦怠，在别人的质疑和白眼中，你的脸皮会越磨越薄。我曾经非常担心，自己会变成一个无聊、没有热情、生活没有乐趣的人。我知道被质疑，感觉不到自己价值的滋味，我也知道想要让自己Standing Out，却看不到自己的独特之处的沮丧和痛苦。不过，幸运的是，每次折腾，我身边鼓励的声音，总是多过那些幸灾乐祸、乱浇冷水的声音。每一次的小小的成功，都像是强化实验。

小帆帆在分享会上说到那对与她同行的父子。父亲身患癌症，带着10岁的孩子，环游世界，希望能够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带着孩子看到更广阔的天与地。世界很大，生命太短，要努力成为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一路把自己热爱的特质都丢掉，成为一个别人眼中的“常人”。

 

7月6日

纽约时代广场。

 

R领着我和我的学姐思珉敲开了时代广场上的百老汇票务中心TKTS的后门，我们就见着了一个彪形大汉走出来，她跟这个黑人大叔非常熟稔。他帮我们买上了今年托尼奖的大热“灰姑娘”的打折票，位置也不错。R和我们给了这个大叔面颊吻。大叔还特别高兴地说，下次让我们直接来找他，就说是R的朋友，他可以给我们拿打折票。

 

R是我在演Kinky Boots的剧院门口，冒着烈日排Rush Ticket时聊天认识的一个女士。我们一起没排上票，一起去抽Book of Mormon的Lottery没抽上，我用自己的学生证帮她买上了Vanya Sonya Masha and Spike的票，她请我喝了一杯橙汁。她说，自己是迪士尼的律师，主要是负责迪士尼动画片和各种产品全球推广时的法律相关问题。

 

R问我，为什么喜欢看戏呢？我一边傻笑一边说，每次进到剧院，看到台上逼真而又富有创意的布景，都觉得有梦想成真的感觉。我被这些角色们带着，经历了各种状况、各种情感，每一出戏里的故事，每个人物的经历，都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厚度增加了。而且我觉得自己在纽约，实在是被这样好的艺术环境给“惯坏了”，不常来看戏，简直是浪费这样的好资源。我总是担心回了国之后，再也没法买到二三十刀的Rush Ticket，也看不到这样高质量的戏。

 

R很认真地跟我说，Joy，如果你喜欢这个行业的话，你应该考虑进入这个行业，应该听从你内心的声音。R说话的样子触动了我。她说自己是犹太人，长在纽约。从小生活环境优渥的她，学习各类乐器、练芭蕾、学声乐。但是父亲希望她学法律、学商科，像所有有名望的犹太家族一样。她们家族几乎都是在Entertainment Business领域。她是乔治城法学院毕业、哈佛的商学院毕业。我当时听着就觉得，真是一个家境好，又聪明的女人。我的舍友小景分享过她爸爸的一个观察，一路成长平坦顺利的孩子其实更容易“成功”。我想，R就是这么一个例子。

 

R开着律所，用她在艺术方面的造诣和敏感，同时用她的专业技能，做了许多大生意，过着到处飞的生活。她说自己觉得世界上就只有艺术和孩子是最重要的，而她的生活，一部分分给了艺术，艺术帮她赚得钵满瓢满，而另一方面，她把自己的收入用于3个慈善机构，全是来救助孩子。

 

她和Wicked的作曲者Stephen Schwartz是好朋友。我和思珉都超级喜欢Wicked里面For Good这首歌。思珉是我们大学音乐剧社的社长，我大一一入学，就加入了她导演的Wicked剧组。当听到R说她认识斯蒂芬的时候，我们都瞪大了眼睛。R也是我最喜欢的电影King’s speech背后的资本推手。R说，她有一个好朋友跟我的名字一样是Joy，而她最喜欢的阿姨跟思珉的名字一样，叫Florence。当天所有的巧合都像是戏中的桥段一般，真的是有趣极了。

 

我们同R说，希望能在我们剧社10周年，也就是2015年的时候，搞一次大型演出，把大家都集合起来，也让更多的人了解并喜爱音乐剧。她见我们这么有热情，就跟我们聊起了中国的音乐剧市场和家庭节目市场。她为迪士尼工作，她认为迪士尼的产品中，语言虽是障碍，其实许多思想和情感都是全球共通的。她就希望能把这些快乐的、美好的戏、节目都送入中国，广大的中国市场让她想想就兴奋。

 

R听说思珉在日本银行工作，就同我们说起了她以前与日本人合作时的故事。当时她还年轻，头一回在日本工作，当时是要把迪士尼的一个家庭节目推进日本市场。头一天她走入会议室，里面60多人，清一色日本男子，只有她一个女的。日本律所的大老板对她说，给会议室里每一个人都端杯茶。当时大老板的口气和态度令她感到屈辱，眼泪都快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情感上遭受到了巨大的震动，无法继续工作，就找了个借口出了会议室，给她的mentor打了个电话。她的导师是当时她在一个联邦法院做助理时跟的女法官。女法官听完就给她支招。最后R按照导师所说，笑容满面地进入会议室，声音轻柔、耐心地问每一个人都想要什么，然后记下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间，为每个人带来了他们想要的茶。最后，在案子快了结，记账单的时候，她把自己当时的服务费也算进去了，总共是7.6万美金。估计大老板看到这个账单，嘴脸都扭曲了，因为没有R这个案子就不能结，他也只好乖乖付了账单，而且他们再也不敢让R做端茶倒水工作了。

 

在我们进入戏院看灰姑娘之前，R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喜欢今天的灰姑娘。整场下来，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神仙教母变身的时候，演员一身褴褛衣衫摇身一变成了一身华服；或者是灰姑娘的两个仆人变身回小狐狸和小浣熊、或者是灰姑娘变身的时候，我都惊喜到叫出声来。R坐在我旁边，在经典唱段时，拉着我一起打节拍，我们三个人都兴奋得像小孩子一样。R很认真地同我耳语，想象下这都换成中国演员，中国人会喜欢嘛？把这个戏送入中国，一定很受欢迎。如果你想做这个事情，我就可以是让一切变成可能的神仙教母！

 

R真的非常神奇。出了剧院，她跟我们说，虽然道理非常浅显，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敢于去做梦，去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一定要敢想。当时她的导师，在给她出完招后，就给她提了一个要求，让她把这种自尊、自信、敢于做梦、勇于面对困境的能量再传递下去。她指着剧院里的小女孩说“Pass it On”的样子非常可爱。离别前，她留下联系方式，感谢我们，让她的一天如此特殊，她还要赶着去看下一场戏，然后下周她就又要飞回伦敦工作。

 

我很小就知道，并不是每个人的命运和成长之路都会是一样的。每个人的起点，对人的眼界、认知、与世界的互动方式都会不同。R是幸运的、聪明的、努力的，也是善良的。在一个制造快乐和梦想的行业里，其实她完全知道背后资本运作、法律事务完全不像是那些电影一般是玫瑰色的，可贵的是，她仍相信快乐，仍愿意与在剧院门口排队时认识的陌生人——两个来自中国的女孩儿分享她的人生、她的梦想，也希望她的一番教诲，可以由我们传递给更多的女孩。

路遇扮演Cinderella的女演员

我的来美三周年纪念日，很快就要到了。有一天在整理照片的时候，我把自己在同一个地方的照片按时间顺序排在了一起。我问自己，在过去到底成长了多少。照片上我的头发长了，人瘦了，眼睛里的无忧无虑少了。也许只有自己才能看到那些曾经的各种担心害怕、消沉焦虑。2012年的生活实在太过山车，我也终于幸运地挺过来了。

 

一若在反思会上说，种子班的朋友们心里一定其实早就埋下“种子”，像是善良、共情力、坚持这些美好的品质，所有的相遇其实都是必然的。我听着，就觉得很安心，也许生活真的是如此，当你保有一颗善良纯真的心，一个完善的自我，一个坚强的灵魂的时候，所有的美好会慢慢靠近你，你也会令这个社会增添一抹亮色。像是歌里唱的一样，我们拥抱他人，请他们进入我们的生活，并让彼此都变得更好。这应该也是SEED拥抱练习的真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