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想带你去看看世界
文/孙一帆
孩子我想带你看看世界
这是一段重走丝绸之路的旅途中让我觉得最美好,一直珍藏于心的经历,也创下了我搭车史上最长的纪录——14天。那是在吉尔吉斯斯坦的时候,我搭上了一对瑞士父子的顺风车,从此却不想同他们说再见,直至我签证到期,不得不穿越边境回到中国的那一天。
第一天到达吉尔吉斯斯坦的时候,一身疲惫的我入住了一家小旅店。对面房间传出的用中文交谈的声音让我十分欣喜,毕竟又是很久没有遇见中国人了。这不禁让我轻轻的走近他们的房间,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中年西方人,我惊讶又尴尬的说,“不好意思,我听错了,我以为你们是中国人呢!”中年男子忙把一个少年领出来,解释说他前妻是台湾人,他儿子刚才在用中文跟他妈妈Skype。
就这样我们攀谈起来。
父亲叫泊露,在瑞士法语区日内瓦出生长大,儿子叫松雁,今年十岁,两个人的家在瑞士德语区苏黎世。一年前他们买来一辆车,从瑞士开始自驾车环游世界。他们从东欧穿行到前南斯拉夫的一些国家,又穿越了阿联酋和阿曼等一些中东国家,最近两个月在中亚。 至今已经在路上九个月整了。
松雁五岁的时候,泊露就买了一辆双人自行车,两个人一起骑单车用了五周的时间穿行了日本的北海道;之后在松雁7岁那年,两个人又一起骑单车穿行了美国西部的两大洲;松雁8岁的时候,他们还单车从俄罗斯和蒙古的交界处穿越了西伯利亚。
我像是听着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怀着对他们的好奇,一路走下来脸皮越磨越厚从来不放弃任何一个搭车机会的我,初相识便莽撞的问泊露,“反正都是去往首都比什凯克,不如…载上我一起吧!”泊露迟疑了下,望了望松雁,说,“我们从没载过搭顺风车的呢。我觉得你还是拼车比较好,毕竟12小时就到比什凯克了。我们绝对是懒脏慢小队,走走停停,见山美就住山上,见水美就住水边,到那儿可能就不知道是5天还是10天了。”听上去这主意确实不太靠谱,而且我确实做好了在吉尔吉斯斯坦的旅行计划,也就只能就此作罢。
第二天傍晚,泊露父子来敲我的门,约我一起出门吃晚餐。饭桌上我们聊的很多,泊露父子特别坦诚的给我讲述着他们的故事,而他们也很惊讶于我一个女孩子家的重走丝绸之路,有点颠覆他们对中国女孩的看法。那时我才知道这对父子并不富裕,这9个月里十分的节省,我每天25美金的预算,他们两个人加起来每天也只有20美金的预算,还要包括油钱!大部分时间他们不是在野外露营,就是投靠百姓家过夜,他们已经三个月没有住过小旅馆了。这次住小旅馆被我遇见,纯粹是松雁想他妈妈了,想找个有网络的地方打个Skype电话。
在苏黎世泊露父子也是一直租房生活,现在的家产也就只有这辆车,和这辆车里的一切。临行前他们把医疗保险取消掉,拿回了很多钱,就算是这样他们的积蓄也只够两个人上路一年,然后回家生活小半年的。3个月后这次的环球旅程就要结束了,泊露打算回到苏黎世后快速找到一份工作,这样才能继续养活他们两个,供松雁上学。
泊露觉得在真实世界里学到的东西会比在学校书本上教的更有价值,而带着儿子看看世界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能带给松雁的最好礼物。于是他辞掉了工作,让松雁休学一年,一起上路了。上路前泊露为松雁办理休学手续的时候,学校甚至举报给了公安部门,说泊露涉嫌拐卖儿童。公安部门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来调查这件事情,种种周折和艰辛过后,他们才踏上了这次的旅程。
晚餐过后我突然开始出冷汗,肚子痛的让我完全控制不住的在他们面前发抖。路上我并不常生病,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是病倒在家里,妈妈一定会请假在家照顾我的。泊露二话没说从车上取来了他们的医药箱,照顾着我吃上了药。
看着我面无血色的我,泊露开口道,“要不明天就跟我们的车走好了,我们尽量快点到比什凯克,但不能保证。你这个样子一个人去拼车,我们也不放心啊!”虽然泊露还是很担心我睡袋是否够厚,因为夜里温度常常都要降到零度以下,而我需要跟他们露宿荒郊野令。站在一旁的松雁倒是很开心,车上又要多了一个跟他一起嘻嘻哈哈的小伙伴,不过他倒是不断的提醒我不许抢他副驾驶的座位,我满口的答应着。
就这样我是既惊喜又感动,期待着第二天跳上他们的车,开始我们的野外奇幻之旅。
一起开始的旅程
清早起来,我们一起去集市上买了各种鸡蛋、胡萝卜、洋葱、起司、馕、酸奶和各种香料之后,就向着首都比什凯克出发了。
泊露父子的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趣,完全是泊露自己设计改装的。一年前他们花了4000欧元买了一辆二手的运输车,自己把它从蓝色漆成了红色。又买了各种钢材和木板,自己敲敲打打弄好了厨房的灶子,书橱,和各种储存箱,甚至还有车前面的收音机和扩音器。白天车厢后面还是个我可以躺下来的硬沙发,晚上架上泊露自己组装的木板条后就成了他们的床。整辆车设计的很巧妙,凌乱中透着条理,车窗外的人也完全看不到车里面的任何情况。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家!
一路上我跟松雁都是用中文交流;松雁跟他爸爸说话总是用法语,我在一旁虽然也什么都听不懂,但觉得他们说话像小孩子唱歌一样好听;而我跟泊露说话的时候,用英文,松雁听得懂但说不流畅。所以我们仨并不能够同时沟通,总是要互相翻译来翻译去的。
我们仨一路上谈天说地,从西方到东方,从城市到野外,从他们的故事到我的故事,从基督教到伊斯兰教,从旅行感悟到人生的意义。有时候松雁听的不太懂,也就乖乖的在一旁沉默着。
一路在山间行驶,车窗外的景色让我十分的惊喜,雪山,湖泊,青草地,像做梦似的,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跟这样的山水距离如此的近。有时候路过特别美丽的地方,我们就停下车,在空无一人的山坡里坐着看风景,聊天,跟松雁一起在草地上疯跑,玩闹。我不禁激动的问泊露父子,能一直跟你们走下去吗?泊露笑着回答说他没意见,他听松雁的。松雁在一旁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气我。
第一天夜晚,泊露担心我的睡袋不够厚,于是开车进了山里的一个农户家里。还不等语言不通的我们准备用手语向眼前的老农请求借宿,就被老农的全家请入了家中。他们用各种食物款待我们,甚至还有美味的羊肝,泊露在一旁不停的感叹说这家人招待的太好了,这几个月他们去借宿的农户家庭难得有肉吃的。泊露和松雁把车停在老农家的院子里,这一夜他们睡在车里,而我跟老农家里所有的姑娘们一起,盖着厚厚的棉被在厅里打通铺,在火炕的暖空气和乡村的一片寂静里,美美的睡着了。
告诉我,这不是一场梦
就这样,接下来的每天,我们都在核桃树林、高山湖泊和草原上穿梭,身旁时常都有成百上千的牛羊经过,还有成群马儿和驴子。累的时候我们就在路边的河流旁边,铺上草席,在阳光明媚的下午睡上一会儿;脏了就趁暖暖的太阳还挂在空中的时候,躲在河流旁边的灌木丛中,用冰凉的河水洗个澡;渴了就喝打冰川化了之后流下来的水;需要大小便的时候就去山转角没有人的地方就地解决。
每天我们都会扛着水桶去灌冰川水或者河水来做饭,泊露总是可以凭经验告诉我们哪些水是可以直接用来做饭的,哪些水只能用来洗菜,哪些水连洗菜洗碗都不可以用。
虽然是在野外生火做饭,条件简陋,但为了搭配营养,泊露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给我们做不同的饭菜,面条,起司土豆,蘑菇汤,应有尽有。泊露常常笑着抱怨说他像是养了两个孩子,虽然我和松雁有时会帮忙切菜,负责收拾残局和洗碗。晚餐后洗碗总是最痛苦的,我时常要去敲开河里或者湖边的冰层,冰凉刺骨的水总是让我洗着洗着,手就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长期跟自然相处的泊露在我看来绝对是个植物学家,每次爬山,在树林里穿梭,在草地上奔跑的时候,泊露都会采摘不同的植物,给我和松雁讲解不同植物的门纲目科属种,生长开花和繁衍的过程。
还有一次,我看到远处枝头上停歇的一只蓝色翅膀的小鸟,指给泊露和松雁看,泊露像变戏法似的翻出了一本书,很快的找出了这种鸟,跟我和松雁讲他的生长环境和习性,听的我惊呆了。
有时候野炊之后,泊露还会放一些拉丁音乐,教我和松雁跳探戈和华尔兹,跟我们介绍着拉丁舞蹈的不同舞种。我们就在一望无际却无人烟的草地上,忘记一切的笑着,跳着,仿佛生命里就不再有明天。
偶尔我们也会陷入一些麻烦,有一次我们在雪山过关卡的时候,车子陷进雪地里,还好等到了好心的本地人来推车。还有一次穿越河流的时候,车子被卡在河心的大石头上,泊露开着车子在河中心挣扎了很久才化险为夷。更有一次,车子的主要发动机的部件坏了,开不动了,松雁习以为常的坐在车后面看书,而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泊露一个人从车厢里翻出几个笨重的大箱子,掀开车前盖,一个人在车头捣鼓了两个多小时,又拆又装的换了很多部件后就又能出发了。
在我看来,泊露简直无所不能!而松雁身上张显出来的种种个性也让我惊叹并喜爱不已。
松雁比我见过的同龄孩子聪慧、有才华很多。他不仅可以讲流利的德语、法语和中文,英语也还可以,并且这一路途径中东中亚这么久之后,他也可以说一些简单的阿拉伯语和俄语。他喜欢音乐,可以拉手风琴,有时听到音乐也会唱起歌、跳起舞来。他在很多国家都潜过水,两个月前还考出了初级潜水证,并在阿曼跟海里的海豚一起游泳。他懂得天文,地理知识都比我丰富,还对各国的民俗和宗教信仰都有所了解。另外,他还有一架自己的相机,跟着泊露学习摄影。我仔细看过他的很多拍摄作品,取景和构图都非常的不错,真的很难相信是10岁小孩子的作品。
他也非常勇敢和独立,不仅可以像个孩子一样上山上树,还会像个大人一样自己洗衣做饭, 手蹭破皮的时候他也一个人去找酒精棉,自己处理好伤口。有一次泊露招手让松雁把车开到他跟前去,我当时以为是开玩笑,结果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我,眼睁睁的看着松雁爬上了驾驶座,缓缓的开着车载着我驶向了泊露,我在一旁小心脏都要跳了出来,大声的叫着他,“松雁!别胡闹!我还要命呢!”可是松雁稳稳当当的把车开了过去,停了下来,我惊的半天没说话,松雁倒是很不解的问我,“难道你不会开车吗?”
松雁也有着像小女孩一样的温柔和细心,跟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每天我都收到他摘给我的一小束野花儿,我常常打趣说,“松雁啊,你是我生命中除了我爸对我最好的男人!”有时泊露开车疲惫午休的时候,松雁还会悄悄把我叫到一边,让我跟他一起捡石块敲核桃,扒出核桃仁之后留给泊露醒来后吃。
跟他们在一起,简单的生活,聊天,放声的笑,我时常都会忘记时间、地点,自己的过去,一切一切,似乎都像是在做梦,一个我不愿意醒来的梦。
你注视过头顶那片星空吗?
有一天傍晚的时候,松雁就拉着我一起去砍柴。起初我还以为是为了防狼,松雁捧腹大笑说,“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真不想跟你玩了!”我使劲追着松雁要打他,后来才意识到,今天晚上松雁要策划一场我们自己的篝火晚会。
松雁特别有经验,把篝火堆设计的非常漂亮,用各种颜色的山石围了一圈,然后用汽油引燃。卡斯顿坐在靠近篝火的大石块上,把松雁拥在怀里。虽然松雁大部分时候总像个小男子汉一样,刷碗、砍柴、架帐篷,上山爬树,总是笑嘻嘻的,从来都不说累不说苦,不挑三拣四,可时常他也像个温柔的小女孩在他爸爸跟前撒娇,就像现在这一刻。
泊露示意让我也靠过来,仰头指着天空中的繁星。满目闪烁的繁星像一颗颗钻石一样镶在黑色丝绸般的夜幕上,我已经记不清上次这样认真的注视这样一片美丽的星空是什么时候了。
泊露小声的说,“看见了吗,北斗星…那个是北极星…沿着它看过去,是小北斗星…还有远处的那群,狮子座…那是它的头颅,那是尾巴…那边是处女座…”
我睁大了眼睛,惊讶的说,“哇,这些你怎么知道?”泊露默默地望着我,回答说,“你觉得很惊讶,也很浪漫是吗?如果你每天晚上也像我们这样日落之后就没有任何事情做,经常观星的话,这一切你也懂的。”我没说话,我不知道在九个月在路上的时光,他们要度过多少个只有深山和繁星相伴的夜晚。
泊露继续向我讲解着在一年的哪个月,可以看到哪些星座,又是在天空的什么方位。我听着心中好感动,又觉得很难过。每日每夜,这片星空都在我的头顶,而我这是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这每一颗星辰。我这个在钢筋混凝土下生长大的孩子,除了会解数学题,研究金融市场和撰写商业策划,都从来没有好好的观察过身旁的一棵植物,头顶的这一片星空。
他们也不再找民居让我借宿,而是要我跟他们在车顶的帐篷里挤在一起睡。他们的帐篷是路过迪拜的时候狠狠心高价买回来的。每次泊露和松雁停下车来,在这十分普通的车顶,搭起一个像模像样、宽敞的、有窗又有房檐的帐篷,再把可以爬入帐篷的结实的扶梯从地上撑好的时候,我都觉的自己像是看一场魔术表演一样有趣。
夜里温度时常都会降到零下,因为我睡袋最薄,他们总是让我睡在他们中间,把他们俩厚厚的睡袋尽量往我身上遮一点。我还会把我的厚衣服和所有的四条裤子都穿在身上,可是有时还是会被夜里冰冷的空气冻醒。而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泊露和松雁我被冻醒的事情,生怕他们会快马加鞭早日把我送到目的地。
“我想在生命终止前,带你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跟他们相处了很多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我们仨像往常一样穿着厚厚的衣服,倚靠在一起,注视着星空。这时候泊露向我讲述起他这九个月里最美好的经历,那是去年年底在阿曼大沙漠中的平安夜。
“五个月前,我们在阿联酋遇到了另外两辆自驾游的车,一对法国夫妇,和一对西班牙夫妇,我们都觉得很有缘分,于是就相约在圣诞节平安夜在阿曼的金色大漠里见。12月24日平安夜,我们三辆分别来自法国、西班牙和瑞士的越野车,就这样如期在阿曼的沙漠里相见了,一起生火做饭,唱歌跳舞,伴着夜空繁星入眠,那时我生命中最难忘的一个圣诞节。”
泊露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平安夜那天我们坐在一起聊天我才得知,那个法国男人曾经从事高空作业,两年前因为一场事故,从高空中摔了下来,变成了半瘫,医生诊断说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可是自那时起,他决定开车和他的妻子一起去环游世界,至今他都不能下地走路,可现在已经在路上两年多了。当他的妻子用轮椅推他下车的那一刻,我都惊呆了。还有那个西班牙男人,他曾经出过一场车祸,差点丧了命。那时候他一下子感受到生命的脆弱,若是再不去实现他看看世界的梦想,怕是就再也来不及了。于是他立即辞去了他卖命了很多年却并没有激情的枯燥的朝九晚五的办公室工作,跟他的妻子一起上路,也已经一年多了。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右手只剩下一个大拇指,却还坚持开车。”
泊露看起来有些怅然,“也许像我们这样上路的人,都有着相似的故事,和对生命的敬畏吧。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从世间消失,所以每分每秒,都要认真的过,让每一个瞬间都燃烧到及至。”
我皱了下眉头,问他,“你们?”
泊露抚摸着松雁的头说,“五年前,我的前妻突然离开了我们,我也很不巧的失业了,我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每周去看心理医生。当我终于有勇气重新面对生活,也决心一个人抚养松雁的时候,有一天我却在家突然昏倒了。邻居把我送到医院里的时候,医生诊断说我的免疫系统在攻击我自己的身体,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这种病很罕见,无药可救。医生列了一个清单给我,全部都是我不能做和不能吃的,否则随时可能毙命。我看了之后整个人就崩溃了,那个单子几乎涵盖了我所有可以做的事情,我不知道除了卧床休息,喝水吃面包,我在这世上还能做什么。”
我的眼睛睁的浑圆,眉心紧皱的说,“然后呢?”
“然后我在病床上躺了很多天,每天什么都做不了,松雁总是一个人在一旁哭,没日没夜的哭,听的我心都碎了。几个星期后,我对他说,‘儿子,我明天就出院,我们不在这里待了,我带你去看看世界去。’无论医生怎么劝阻,我还是选择出院了。临走前医生教给松雁所有的急救措施,这样一旦我病情发作晕倒,他可以给我扎针。直到现在,松雁都随身携带着可以急救我的针管和药品。我也跟他说了,我随时可能离开,那就要他一个人坚强的生活下去。”
还没等泊露说完,松雁早已是满面泪花。泊露紧紧的抱住松雁,一边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一边说,“是人都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有的是明天,有的是明年,早晚的事情。但无论如何,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等到你20岁。”
我在一旁咬着嘴唇,默默的望着泊露,不知道什么时候,眼角也噙满了泪水,一下子流过了面颊。 我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这份对父爱和对梦想的执着还要沉重。我并没有问他医生后来是否重新给过他诊断,还能活多久,因为我被他身上爆发出的生命力深深的感染着,我不知道如果像他这样的人不能够活很久很久,那么还有谁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有爱的地方,就是家
在路上,时常会遇见很多背包客,异国他乡,我们这些完全来自不同背景的背包客就像彼此的家人一样,给予彼此帮助和鼓励。
有时我们也会在路上遇见一些骑行丝绸之路的单车骑士、摩托骑士和自驾车主们,泊露总是会用特殊的节奏闪着车灯向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会用相应节奏的车灯回应着。有默契的话我们彼此都会停下来,打个招呼,聊几句,邀他们一起在路边共进午餐或者下午茶。
通常单车骑士们都会很谨慎的考虑行李的重量,以减少骑行的负担,负担越小,他们走的路就能越远。很多骑士都甚至会锯掉牙刷把,以减轻重量,他们也总是携带刚刚好够的食物。于是每当我们路过单车骑士,都会问他们缺什么,有时会送一些轻便的食物给他们,有时是一些他们所需的生活用品的补给。
虽然骑行的重量对他们来说这样重要,大部分的在大自然中的单车骑士们都会很注意环保,随身携带所有的垃圾,直到进入大城市再丢掉。为了给那些骑士们减轻负担,每逢遇见他们,我们也会把他们的携带的垃圾全部收入到我们的车里。
有一次,我们在路上遇见一对法国的单车骑士情侣,他们从马来西亚骑行了8个月来到吉尔吉斯斯坦,打算一路骑回法国。我们聊的投机,就决定在雪山河边一起安营扎寨,生火做饭。那法国女孩见我身上衣服少,还把她的羽绒夹克分给我,好让我夜里不要受冻。那天傍晚我们顶着寒风披着睡袋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故事,也一同分享着草原落日的绚烂,等候着夜幕的降临。
这些天下来,我、松雁和泊露就真的像一家人一样,早就忘记了自己这个搭顺风车的背包客的身份。
很多天之后当我们的车驶进了比什凯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而我们仨似乎都显得有些失落,彼此小心试探着问还愿不愿意一起继续上路,我们六目相对,然后捧着肚子笑起来。第二天我们一起去吉尔吉斯斯坦大使馆,延长了我的签证。这是我所有背包旅行史上第一次延签。很快,我们就又驶出了城市,奔向了Songkol雪山湖的方向。
然而跟其他美好的戏剧一样,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我的新签证也快要到期了,而我也要赶去乌鲁木齐接上我的妈妈,跟我走完丝绸之路上的新疆一段。泊露和松雁没有办法进入中国,因为外国人在中国自驾每天要付100人民币左右的导游费,于是他们也要按照原计划进入哈萨克斯坦,然后从俄罗斯一路开回瑞士,松雁要赶在8月开学前回到瑞士继续上学。
临别的那一天,我背上行李,跳下了他们的、也是陪伴了我这么久的红色越野车,泪水哗哗的流过面颊。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道别珍重的话,我就在拼车的出租车司机的催促下匆忙离开了。
从首都到我们最初遇见的奥什小镇,这条路什我们一起走过的,路上的风景已经是我第二次见了,每当路过我们一起露营过的地方,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眼眶也就随即湿了起来。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半个月后离开他们,我觉得自己就像离开了家一样。在我的字典里,有爱的地方,就是家。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一个人在路上的时候,最艰难的不是遭受抢劫,不是病倒,而是跟一些那样要好的朋友们说再见。
离开之后的那天晚上,我收到了泊露用朋友的手机打给我的电话,说我走了之后松雁也哭的泣不成声,可松雁不许他爸爸告诉我,因为他说他要做男子汉。泊露父子依旧是没有手机,一两个月才上一次网。道别后至今,我一共收到过他们三封邮件,每次读后心中都暖暖的。
远方的泊露和松雁,你们在哪儿,你们还好吗?
- 原文作者:CA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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