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栗鹓

 

跟智利的朋友讨论起来这个事儿，我是满脸的质疑。堂堂一个国家的总统候选人、担任过国家的经济部长、和军事独裁者皮诺切特一同打天下的政治家，因为儿子的癌症就抑郁了？当我表达我的不信时，朋友不屑的说，“我觉得可信，因为他也是人。”我又反驳，“可是他有8个孩子！”“那也有可能，在拉美人们的家庭观念是很重的。”然后还煞有介事的发了一条facebook状态：Lo humano esta siempre por arriba de lo politico（人始终在政治之上）。

 

虽然我俩的争论最后谁也没说服谁，不过关于拉美社会的爱情观、家庭观，一直是个让我觉得非常有意思的话题，和中国、美国都有很大的不同。在我去过的两个拉美国家，智利和哥伦比亚，我都是和当地家庭住在一起。一般的家庭至少都有两个孩子，有3、4个是很正常的，在智利还听说不少家庭有7、8个甚至是十几个孩子。有个智利朋友跟我说，他上学的时候，有两个同学都是家里有14个孩子。这对我来说简直是难以置信。我诧异的问他，“那他爸有几个老婆？”朋友笑着说，“就一个。他们都是非常非常传统的天主教信徒，所以不会采取任何措施控制生育。”因此，拉美的家庭都是很大的家庭，每次有家庭聚会的时候，用“七大姑八大姨”描述完全准确。记得当时在哥伦比亚的时候，临走前住家的几个家庭成员一起举办生日派对，场面那个宏大啊，家里到处都是人，沙发上、楼梯上、房间里，各种地方，然后一个个介绍过去，完全让我是云里雾里。

 

“家人”在拉美人的观念里地位确实很重，这点跟中国传统的家庭观很像。每家都有一个地方是专门用来摆家人的照片的，父母的卧室里一般也会挂满一面墙：每个孩子各个时期的照片、父母的照片、爷爷奶奶的照片、家人一起的照片等等等等。当有客人来的时候他们会饶有兴致的指着每一张照片给你一一介绍。一般孩子结婚了就会单独搬出去住。如果是住在一个城市的家人，每个星期都会定期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逗逗孩子玩玩狗。不住在一起的家人，也会定期视频会话，全家人一起守在电脑前聊天。每逢生日节日假日，会有更大规模的家庭聚会。不过与中国不一样的地方是，虽然家人之间的情感关系紧密，在各人的生活上却是非常独立的个体，相互之间不加约束，该分的东西分的门儿清。比如你会发现有很多人父母是非常虔诚的天主教徒，孩子却完全不怎么信教；或者是某个或某几个孩子是很虔诚的教徒，父母或者其他兄弟姐妹却不太在乎宗教。我智利的住家，现在还有一个小儿子跟父母住在一起，父母有一辆车，这个儿子如果要用需要向父母“租借”，父母还会打趣的抱怨一下他租的时间总是深更半夜。

 

至于拉美人的爱情，我认为这是拉美文化中最富有表现力的一部分。从他们对爱的表达中可以看出整个社会的风骨。他们对爱情的态度跟欧美很像，但是表达的方式却很有自己的特点。拉美人的爱情是非常直接的，他们不会去压制自己的感受，所以爱情对他们来说都开始的很早。14、15岁开始交男、女朋友是比较常见的年龄。长辈对于孩子谈恋爱的态度是完全开放的，想怎么谈、想跟谁谈基本没人管。他们如果喜欢一个人会直接跟对方讲，绝对不会搞暧昧。如果得不到回应，也不会太惋惜。两个人在一起，更多的是互相陪伴，但仍然是两个非常独立的个体。在智利，我有一对在一起5年的情侣朋友，两人感情非常好。女孩儿是从别的城市来Santiago念的大学。有一次她跟我讲，说她和她的前男友保持着好朋友关系，曾经还在现任男朋友复习考试期间，跟前男友一起去旅游，照片传到facebook上被现男友的朋友看到后把他取笑了一番。我当时的反应就是，给跪了。

 

智利是个充满爱的国家，它的街头有个很有特点的现象，就是情侣特别多，多到连更靠近赤道的哥伦比亚都无可匹敌。这点我和其他几个非智利的“外国人”取得了共识。只要出门，到处都能看到各个年龄阶段的情侣，而且他们大都正在拥抱和亲吻，时常会非常激情外露，使得他们更加的显眼。我周围的智利朋友，单身的很少，几乎都有男女朋友，单身的几个也是因为长期在国外。这样导致每次的party都会很庞大，因为每个人都要再带一个人来。回想当年在哥伦比亚的时候，身边朋友明显是单身的居多，还有几个是gay。不过哥伦比亚和智利的party culture很不一样。智利人更喜欢和朋友聚在一起烧烤、抽烟、喝酒、聊天，对跳舞不是那么钟情。而在哥伦比亚，每个party都是跳舞为主，salsa是永恒的主题，男女之间的身体互动很多，也就更容易擦出火花。他们会问我在中国人们是怎么谈恋爱的，当我讲到有一种“相亲”的活动时，他们是完全不能理解。对他们来说爱情只可能是“发乎于情”的，不能够通过人为安排而发生，更不会“止乎于理”。

 

拉美人的性观念非常开放，跟西方类似。朋友告诉我说在智利，少女怀孕是个蛮大的社会问题。在受教育水平较低的群体中，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儿觉得破处是“很酷”的。由于堕胎是禁止的，怀了孕就要生下来，因而未婚先有子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父母呢？对这个事儿完全不当一回事儿，他们把男女朋友带回家过夜就像把作业带回家写一样稀松平常。在公开场合谈论性也是很正常的。我之前提到的那对儿情侣朋友中的现任男友就跟我说过他的前女友如何如何的胸大无脑，他们分手了以后他如何还去找她进行“physical activity”之类的。对于“小三”这个问题，好像在拉美人心中也不是个大问题。情人是可以公开谈论的，还有朋友无比自豪的告诉我自己的妈妈是如何把自己老爸和情人生的孩子当亲生孩子一样抚养长大。从智利享誉盛名的诗人聂鲁达（Pablo Neruda，智利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拉美人对于爱的理解和追求。

 

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情也好爱也罢，在政治的面前都不足道了。隆盖拉的意外退出已经不是右派势力在此次大选中第一次半路撒手了。隆盖拉之所以能够参与选举，是因为当时呼声甚高的候选人Laurence Golborne被揭发出个人财产的丑闻而不得不退位，党内决定让隆盖拉顶替。这次他在离最终大选4个月之际打退堂鼓，想必与右翼势力的衰败和左右党派的斗争是密不可分的。

 

最后的最后，爱情无关政治，还是诗意的结束吧。献上一首聂鲁达的《今夜我能够写下》。

 

 

今夜我能写下最悲凉的诗句

比如写：“夜晚繁星满天，蓝色的星星在远处打着寒战”

 

夜风在天空中回荡和歌唱

 

今夜我能写下最悲凉的诗句

从前我爱过她，有时她也爱过我

 

就像今夜，我的双臂曾把她抱在怀中

在无边的星空下，一遍一遍地亲吻

 

从前她爱过我

有时我也爱她

谁能够不爱她那宁静出神的眼睛呢？

 

今夜我能够写下最悲凉的诗行

去想我没有拥有她，去感觉我已经失去她

 

我倾听着辽阔的夜，失去她而更加辽阔的夜

诗句跌落在心里仿佛露水降落在草地

 

我的爱情未能把她留住那有什么关系

夜晚星斗满天，而她没有和我在一起

 

这就是一切

有人在远方唱歌

在远方

我的灵魂因为失去了她而一片惆怅

 

我的目光试着去寻找她并让她向我靠近

我的心在寻找，而她没有和我在一起

 

同样的夜晚让相同的树木变苍白

我们，当时的情侣，此刻已经不再是从前

 

不错，我不再爱她，但我那时多么爱她

我的声音企图寻找到那能触碰她听觉的风

 

别人的

她将属于别人

就像从前属于我的双唇

她的嗓音，她明亮的身体，她深邃的眼睛

 

是的，我已不再爱她，但也许我还爱她

爱是这么短，而记忆却是那么长

 

因为在和今夜相同的夜晚，我的双臂把她抱紧

我的灵魂在痛苦因为失去了她

 

虽然这是她让我承受的最后的忧伤

这也是我为她写下的最后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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