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知道的菲律宾

 文/郑逸曦    新加坡管理大学

从菲律宾回新加坡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本来早就感慨颇多想要写一篇文章记录一下所见所闻，却因为各种事情一直拖到今天，只希望不要忘记了太多细节才好。

我此行去菲律宾是参加学校的一个Overseas Community Service Project，叫Sparkle 4，project的主要任务是修建图书馆和支教。听名字就知道这个项目是有历史的，4年以前两个SMU Rotaract（学校里专事社区服务的一个社团）的Exco不知道通过何种途径找到了菲律宾iloilo省的Batad市的市长，开始了这个一个学校和一个自治市的合作，并且一届一届做到了今天。我们一行一共 18人，除了我和一个叫Kim Dong Kyu的韩国人外都是新加坡人；两个领队是我们的学长，去年参加了Sparkle 3，这次是他们第二次去菲律宾，算是轻车熟路，这里我附上我们团队的照片一张，愿我们的友谊长存。

第三世界还是世外桃源？

去菲律宾之前我对这个国家的印象一直很一般，东南亚小国、女佣输出地、经济落后国家混乱，再加上我们要去的iloilo是偏北部的一个小省，我一直想着这次得艰苦艰苦了。走之前菲律宾又爆出有人枪杀市长的新闻，再联系到10年的香港人质事件，我的父母还有不少朋友都反复叮嘱我要小心行事，我虽然嘴上说没事，但心里还是给这个国家又扣了几分；菲律宾仿佛已经确定是第三世界无疑了。

可是每当环顾iloilo city的购物中心，坐在行驶在乡间公路上的大巴极目远眺，漫步在batad小城的田间地头时，我分明的感觉到自己置身于一个饱含宁静，自然美的小国中，她别样的风情无声地抹去了之前我的种种偏见。这里的大城市虽然略显简陋但是五脏俱全；本地人十分热情好客，我们的大巴所经过之处，路上的人无不友好的冲我们挥手打招呼；batad的乡下更是毫无污染，干净美丽。记得在第三天我和同来的朋友聊天时我们得出了一致结论：我们来这里做义工并非来告诉菲律宾什么是文明的，而更像是来进行一次文化的交流；这18天的project一定会教给我们很多新的东西。

要是真要叫我选出一个菲律宾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东西，那一定是她美丽的自然风光。阳光，沙滩，碧蓝的海水，绿色的群山全部挤进相机的镜头里，让我为景深不够而懊恼不停。想象一下你住在这样一个海边的渔村里，白天能驾着本地的独木舟出海行驶于群岛之间，晚上能睡在吊床上看满天闪烁的繁星，就算没有很多钱又何尝不惬意幸福？

都说菲律宾经济落后，这话确实不假，但是这里的人民生活的并不穷。我没有去过其他省份，无权评论，我只陈述我看到的和听到的。整个project期间，我和好友Arnold曾在一个女教师家小住过两天。她家位于batad的一个小山丘上，丈夫在iloilo city的一家医院做supervisor，两个人的月薪都是21000 peso（汇率大概1比6.8，合人民币3500元左右），家里育有两个女儿，她本人现在又怀有身孕，所以算是有三个孩子。那这21000 peso在当地算是个什么概念呢？因为我在整个project过程中负责过一段时间的做饭所以对当地菜场的物价比较了解，当地的一瓶500ml的可乐是20peso，半斤土豆是10peso，五花肉一斤55peso，价贱到几乎白送的香蕉、芒果之类的本地水果就不说了，下馆子吃一顿炸鸡饭也才50peso，另外当地被称作taxi的摩托车从龙江开到西家大塘（大概5公里）这样的距离一趟是15peso。有兴趣的可以比较一下，这个21000peso的月收入在当地，单从生活必须品的角度出发，绝对可以算是物质大丰富了。当然教师的收入在菲律宾算是较高的，但是和从政的官员相比就是拿胡萝卜比冬瓜了，所以我把我们住的这家定位为当地的中产阶级。顺带提一句当地的房价，我和3个本地人聊过这个话题，在菲律宾的大多数人是住在一幢一幢的房子里的，一家是一幢楼，少数在大城市的会住公寓；普通人攒两年的钱能盖一幢屋子（因为交流障碍只问到这里），下面附上我们host family家的照片。

我不止一次的和Arnold聊到这个问题，什么样的生活叫好？我们从大城市来到菲律宾的这个小城镇，可能有的人会很吃惊，天呐，你们洗手之前还要先从井里打水？要是把我们团队里的不少“小公主”放在这住个一年半载，她们可能会急得直跺脚。这也许和不少欧美人来新加坡之后是一个感受，天呐，你们新加坡人竟然全家挤在一个80多平米的小公寓里，真是太可怕了；可是新加坡人就不会这么想，他会说，你看全家都住一起多热闹，出门5分钟就是地铁，3分钟就是超市，多方便。这和菲律宾人看自己的生活也许也是一样，如果你生在这片土地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生活方式，你根本就不会觉得自己国家的生活有什么不好，除非你走出去体验过了更富足的社会。所以这些土生土长的菲律宾人不会觉得自己过得不好，相反，他们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压力和太多的功利，而又处在这样美丽的自然风光之中，谁说他们过得比我们差？当时的我就像发现了桃源，原来世上还有这么惬意的地方，这哪是什么第三世界？这明明是世外桃源。

民主国家还是腐败的温床？

2013年正值菲律宾四年一度的大选，路上随处可见各种参选人的宣传海报。参选人的财力不同将决定他海报的大小和质量，标准格式是大头照+姓名+竞选职务，最没钱的只能省掉自己的照片，只打印黑白的文字。一路上只见那些竞选市长的，议员的，什么SB会成员的海报全部像小广告一样杂乱的贴在墙上、树上、电线杆上，很是好玩。菲律宾实行的是三权分立的总统制，选总统的时候是普选，各个省、市的长官也都是普选选出来的，号称最接近美国民主的政体。选举年竞选各个省市长的人都会下到地方做campaign拉票，我就亲眼见过一个类似卡车的汽车上装满了大喇叭，在乡间巡回播放竞选宣言的场景。下面附上一张菲律宾式竞选海报照。

记得听过一句话，青年人考国家公务员的热衷程度可以看出一个国家的腐败程度，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我和一个当地大学的大学生聊过天，问他将来想做什么。他告诉我他想当老师，他明年要去参加一个教师资格考试，通过了就可以当老师了。其实他不是第一个跟我说想当老师的菲律宾人，我之前遇到很多姑娘也这么说，但他是男的，所以我就多问了句，为什么。他也是很坦诚，说因为待遇好（The pay is good.），而且是铁饭碗（You won’t lose job.）。于是我就追问教师的薪水有多高，他回答说教师是普通职业收入的3倍，并且自豪的告诉我他所在的学院（教育学）是他们大学分数最高的。我又问，教师的收入这么高，那每年是不是有很多人考？他说教师资格的通过率大概是三十分之一，他的姐姐考了10年都没有考过。我不禁暗暗的叹了口气，原来教师成了菲律宾的“公务员”。

其实在我们project的这短短18天里，我已经能感受到这民主背后的种种特权。我们全队参加过3次当地的较大型的活动，分别是我们project的开幕和闭幕仪式，和batad大学校长女儿的18岁生日。这3次活动无一例外的都是以各种领导讲话为开头的，平均下来每次有6个人要讲话，最多的一次有10个。在第10天，我们全队被请去batad的市长家吃晚饭。从我们住的连洗澡都要靠瓢的地方到市长家简直就像是从原始社会闯进了现代社会。市长家整个房子就像一间大教堂，比batad市医院还大，木质地板，现代装修，超快的wifi还有LED液晶电视，突出了两个字：有钱！当然市长摆了个架子，只让自己的老婆接待了我们一下，于是我只能遗憾的通过他家里喷泉中心的石膏像推测一下他本尊的相貌。与市长家形成鲜明对比的不止是我们一行所住的地方，还有我们支教的学校，去过的医院，走过的集市等等整个batad市。菲律宾的经济在二战结束以后是东南亚最发达的，现在确是最差的之一，可以说整个国家在这快60年里几乎是停滞了。难道这就是最接近美国民主的菲律宾民主所带来的成果吗？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这个旁观者联想到了腐败这个词，菲律宾的民主是不是生病了？可是具体是什么病，我也说不上来。

我们project的男生曾一起讨论过社会阶层的固定问题。拿我在菲律宾的所见为例，一个人想要竞选市长，他首先得印几万份宣传海报，然后得雇佣宣传团队造势，付钱去各个乡镇县巡回拉票，还得6个月不工作专门做这个事，其他打通关节的黑色成本不说，光这些我们随口就能说出来的成本就高的惊人。道理很简单，如果选民连你的脸都没见过，你根本没机会。宣传造势先混个脸熟，这样选举的时候赢面大一点。这让参选变成了一个富人的游戏。当然被选上了之后的回报是很大的，你可以住batad市长家那样的漂亮房子，你的女儿生日的时候能请到社会各界的“精英”出席，没准还能继续往上爬。总而言之你会更有地位更有钱。有了这些钱以后你就可以印的起更大的宣传海报，竞选更高的职位，但是如果你没钱，一切免谈。这近乎是一个富人越富穷人越穷的死循环，阿诺基三世的儿子以后可以继续当总统，民主的当选，而那个跟我聊天的大学生要是考不上教师的话没准他的儿子也还得继续考教师。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管中一瞥，希望能和我们的社会有所借鉴。

落后的天主教国家

菲律宾是一个天主教国家，全民信教无一例外。我本人在和Arnold住在host family时曾遇到一个有趣的小插曲，当时女主人的嫂子一家来做客，我们就跟她们闲聊，期间那个嫂子突然问起我们的宗教，我们也没多想，就如实回答（我是free thinker, Arnold是Buddhist）。这时候我突然看见那个嫂子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然后就把我Arnold拉到一张长条桌边坐下，说是有故事要share with us。我此时已经大概能猜到她要干什么了，但是出于礼貌也只好听着。于是嫂子用她并不流利的英文和我絮絮叨叨讲了半个多小时的圣经（不过我也很佩服她基本上都能背下来），然后一直问我们接不接受上帝。我怕说不接受就没饭吃了，于是只好说时间太仓促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于是她“邀请”我们第二天和她们一家一起去教堂（第二天是周日）才作罢。好在第二天教堂的牧师比较通情理，热情的过来和我们握手还说尊重我们的信仰，这样我算是差点就成了的天主教徒。

iloilo省的首都iloilo市是菲律宾的第五大城市，是旧时殖民地时期菲律宾最大的蔗糖运输港口，整船整船的蔗糖被运往欧洲，堵住那里的蔗糖市场缺口。现在的iloilo市最恢弘的建筑还是当时留下来的天主教堂（西班牙殖民）；我们还被邀去一个有一个多世纪历史的天主教堂参观亚洲最大的圣钟，钟下面可以站八个人。虽然是第五大城市，可就现代化程度而言iloilo给我的感觉还不如中国的一个小县级市。公共交通工具是一种像旅游观光车一样的拉长小轿车，，城市里到处是烂尾楼和荒地；我们的导游在我们的大巴车上和我们介绍这个城市的时候甚至说整个iloilo有空调的大巴车只有5辆，这就是其中一辆，让我们着实吃了一惊；我们在batad修图书馆的时候做书架做的很辛苦，原因是我们得靠人手来锯木板，而整个batad没有一个电锯。

还有不得不提的就是菲律宾的教育。菲佣一直是女佣市场里价格最高的佣种，因为她们会说英文还比较听话。我们在整个project过程中看到的也确实是这样，当地人的英文虽然结结巴巴，但是无论老幼都能跟你聊得起来。我们去过8、9所小学教英文，我惊奇的发现发现他们小学5年级孩子的英文差不多有国内初二学生的水平，整个词汇量很大，很多被国内忽视的日常用语他们都会。不过相比于英文，他们其他的科目就差很多了，我在batad的大学里看到他们教课的黑板，上面写有“今日的作业”，内容竟然是分数的加减法；我还负责过一所高中的计算机教学，他们的高中学生竟然还在学Office basic，差距很大。

这篇日志仅是记录我和我的团队在菲一个省18天的所见所闻所想，希望能给大家呈现一个真实的，我们所不了解的菲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