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的巴塞罗那

文/宋春晓

前天，朋友说要带我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一个“超级酷”的地方，我心想，这是哪里啊。

下午三点出发转到la rambla上的calle de hospital，沿街走了几分钟，来到了一个特别不起眼的印度庙门前。说是庙，其实就是一件普通的街边商业门面，只是不经商改作他用而已。朋友说，今天带你吃免费午餐。

进门之后才知道，这里应该就是rambla上各种开店卖小哨的印度人的大本营了，一个穿着宽松的白色衣服头上裹着橙色头巾的男人负责着这里的一切。简单的宗教陈设和规定，给人的宗教色彩并不严重。这里每天提供免费的三餐，很多巴塞罗那的印度人、流浪者或者squater都会来这里，把自己的脚洗干净，戴上头巾，女孩子裹好自己穿短裤露出的膝盖，对所供的神明进行简单的祭拜，便获得免费的纯素食物。吃饭的地方分两个区域，一个只能有男性落座，另一个区域则可以男女混坐，满屋的咖喱飘香和夹杂着印地语英语西语的语言，气氛有点肃穆但十分融洽。此外，这里还提供免费的西班牙语课程，供印度人带来的家属或其他人掌握基本的西语会话。

（不知道能不能拍，所以没拍里面）

这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关于这个朋友的墨西哥男友。我只见过他一次，实在一次回收食物的时候碰到的，印象最深的就是纠结在一起一缕一缕的长发和阿拉伯风的裤子。这个女生告诉我，他们是在巴塞罗那市中心的一个squat里面认识的，他们都爱画画，都爱哲学，都爱自由，他们互相在对方身上画画，一起完成墙上的涂鸦。她男朋友从墨西哥来了之后就没有回去过，签证早就过期了。这个女生在大学读自己不喜欢的政治学，今年是她第一次去做sqauter，却爱上了这种生活，而那个男生因为签证的原因无法上学也无法工作。我很好奇的问，那他是怎样在巴塞罗那生活了将近4年的？她笑笑说，很简单，巴塞罗那是免费的。

细想起来，是这样的，当一个人把自己生存环境的要求降低到满足基本需求的生活水平，一切都是可行的，甚至也会过得很好。在巴塞罗那，吃的东西是可以回收的，而且很多时候回收的食物并不比超市里购买的差。加泰罗尼亚广场周围的商业区有很多连锁店的大小超市，所以吃绝对不成问题，还会有如上所述的免费食物。住的话，squat就好了。

我依然住在学校三室一厅的宿舍里，但是探访过几个squat，有村庄里废弃的小屋，山顶没有窗的城堡，街边有点破败的房子，基本上都有免费的电的供应，虽然这些电都是偷来的，可是电工检查发现了这个问题也不会切掉这些电，而是视而不见，帮助他们生活。此外，巴塞罗那山上和街头随处可见供应泉水的龙头，这些水都达到饮用标准。衣服也是可以回收的，squater们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free market，里面有各种型号的很新的旧衣服和鞋包。

西班牙人有点懒惰的性格也给了巴塞罗那的squater们免费的出行方式，发达的公交系统几乎每站查票的地方都有漏洞，有可以直接迈过去的，有门一推就开的，有不插卡也能开的，还有索性直接坏掉关不牢的……甚至巴塞罗那热爱艺术的氛围也给这些流浪艺术家提供了免费的画室——街边随处可见的涂鸦大部分都是squater和流浪艺术家的杰作，然而很少有人抱怨什么，习惯了一觉醒来自己店铺的门被人涂满花纹的巴塞罗那人很懂得欣赏，所以也没有什么抱怨。

（山顶的城堡，原来是squat，后来它的主人，一个德国老太太让警察来把squater都赶走了。）

（回收的鱼子酱，有时候真的吃的很不错……）

（巴塞罗那随处可见的涂鸦，当然这个是画的比较精细的了~）

很佩服squater们创造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点诡异，有点叛逆，但是却也让人敬佩——看似虚无的理想主义在这些人心中爆棚，他们抛弃国际抛弃身份的生活在一起。很多时候，这些叛逆的青春的张力和现世规则的约束相比有些不堪一击，自由的梦想往往不能如期而至，诸如滞留西班牙的墨西哥男生永远无法合法的回到自己家里，被流浪狗咬到的西班牙男生永远付不起疫苗的费用，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为自己坚信不疑的想法活着。当一本本用回收的打印机和回收的打印纸印出的小册子在他们之间流传开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哲学观点激起一轮轮讨论，自然生活的指南攻略也在被人主动遵守。共享是他们的原则，自由是他们的追求，简约的生活为他们腾出了更多思考和艺术的空间，这些看似违背主流生活节奏的生活方式，却提醒着人们去更多的反思自己的人生。

要感谢巴塞罗那能够提供这样的空间。往往法律是黑白分明的，文化和同情心有时候却不会这样分明。巴塞罗那文化的融合和共生使得大家都不是外人，没有人会再严肃的追究一个天主教徒是怎样伤害了穆斯林的心，一些随遇而居的年轻人能不能和印度的教徒们一起吃饭。更值得一提的是，西班牙人向来是反传统的，是叛逆的，是骄傲的，是艺术的是自由的。正如对待这群年轻人，巴塞罗那显示出了她的从容和包容，甚至是表面反对下的鼓励。

每个西班牙人，或者在西班牙生活过的人心中都会有一个自由叛逆的理想，即使自己不能实现，也会暗中鼓励他人替自己完成，没人怪罪他们搭便车的行为，就像没人会对自己小时候偷邻居家玉米的事情认错。或者说，正如阅读三毛后，你感动流泪却仍旧无法抛下熟悉的环境走进你的撒哈拉，可你总会希望有一些人的生活，能够跟随三毛的笔触，荒凉而欢快的蔓延向城市的外缘，到达变幻莫测的地中海边。这时候你会想到他们，谢谢你们，这些叛逆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