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东

结束第一个学期教学实习的前一天晚上，我凌晨四点才睡，我用最好的手工做了一个五色正十二面体模型准备送给我的Mentor Teacher Ms. Liebov。我有无数的话想对这位于我人生有重大影响的人说，下笔时却泪落千行。一封短信，道不尽我所有的感激和感动。

 

离别那日是Parent Fun Friday——八点半到九点，父母们陪孩子们在教室里玩半个小时。几个父母听说我就要结束实习离开KA(Kindergarten A)，有些遗憾，并与我互留联系方式以便跟进孩子的汉语学习。我把礼物送给Ms. Liebov，她很感动，并告诉我KA也为我准备了东西。

 

父母们离开后，我们带着孩子们去Morningside Park field trip。还是周五早上的sing-a-long，在公园里的草地上，整个kindergarten年级的孩子们的大合唱。只不过，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他们一起边唱边跳。之后，孩子们分成小组做活动，我带着我负责的几个孩子在小池塘边画水彩自然。最后一次，我在他们身边看他们专注地作画。

 

短暂的上午，field trip结束就是午餐。最后一次，享用学校食堂的教职员工自助午餐。遇到其他年级的老师，礼貌地打声招呼。午餐后，孩子们去Art Studio排练Chinese Zodiac Play——我们这学期China Study的culminating project。他们不很熟练却很认真地背诵台词比划动作的样子让我又感动又好笑。

 

最后一天，像任何一天一样，教学，游戏，户外，一切应该照常进行，我们尽量减少离别情绪的渲染。

 

那个时刻还是来了。Ms. Liebov对我说：Ms. Li, could you do me a favor by sitting on the teacher’s chair? 她把手被在背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坐下。孩子们也都围过来坐在meeting rug上。十六个孩子都在。接下来的时刻是我人生最动情的时刻之一。Ms. Liebov说：Ms. Li, we’ve prepared something for you so as you know how much we’ve loved you and hope you will remember us.

 

一叠KA Weekly Newsletter——记录我们这一学期来的点点滴滴。一本包装好的中英双语儿童读物——《To grandmother’s house: A visit to old-town Beijing》，纪念我们这一学期的China Study.一本全班孩子一起制作的小册子《Ms. Li is special because…》——每个孩子画了一幅画并用他们的invented spelling写下Ms. Li is special because…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有几个孩子也跟着哭。Ms. Liebov翻开小册子一页一页地把孩子们写下的句子念给我听。最朴实的语言，最真挚的情感：Ms. Li is special because she teaches me Chinese…I love her…she is very nice to me…she loves KA…从此，这本小册子将成为袭击我泪腺的思人之物。

 

孩子们围过来拥抱我，把感动得哭得稀里哗啦的身形跟他们差不多的我紧紧地包围着，那个时刻，我这么真切地感觉到他们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和每一个孩子一起的回忆都难以磨灭。Chiara闪着美丽地大眼睛送我一顶她自己做的小皇冠并让我戴在头上试试； Amelia在我生日那天在我耳边轻轻唱”Happy birthday to Ms. Li, I love you.”；Louise在我来到教室的第一天就兴奋地用广东话对我说“恭喜发财”（kong-hei-fat-choi）；Caitlyn是个那么认真地孩子，每一次跟中文有关的绘画和模仿写字她总是做得那么认真；Nate的小脑瓜特别灵光，总是拉着我让我带他去探索自然中的科学；Charlotte每次总是紧紧地抱着我不舍得放开；James喜欢拿我的iPhone来计时”Ms. Li, can I time?”；Amira动作不紧不慢，每次团队出行我总是包尾协助她系鞋带穿外套；Milan喜欢模仿我介绍的那几个中文字，绘画中常常出现“火”“火”“火”；Wyatt特别喜欢在我的iPad上“弹钢琴”，每次都还弹得有模有样的；Taina常常给我做cupcake和ice cream（画画和剪纸）；Livia每次去library都央求坐在我的腿上让我给她阅读”Can I sit on your lap?”；Lucas送给我的“情人节”礼物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中文字；Gillian第一次见到我就用中文问我“你叫什么名字？”；Noah常常跟我做鬼脸逗我玩儿；Kieran跟我下Chess我总是玩不过他……

 

我深深地知道，我是爱着他们的。他们用爱，纯真，善良，求知欲温暖着我，赋予我能量。这个世界太险恶，只有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撤掉我的防卫体系，无所顾忌地释放我全部的善良和爱。不用戴面具的时候，全身都自由。

 

感谢这份经历，让我对幼儿教师这份职业有了这么深的体会和更多的期许。一个新老师，在教室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是一件意义多么重大的事情。而更重要的是，我在这份事业上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我真正地觉得我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我真正觉得我享受并热爱着这样的存在性。能够给予，就不是贫穷的，跟孩子在一起，我觉得我很富有。我不再需要为选择这条道路向世界作辩解，也不再迷茫于各式各样的人生选择，因为我已经说服了自己：我爱这份事业，并且我能做好。还不够么。

 

庆幸我能与这样优秀和美好的人工作——我的Mentor Ms. Liebov，全纽约最好的kindergarten teacher之一。她对一个年轻的无经验还是来自异国他乡的学生教师提供无条件的支持和帮助。而这世界上，我不清楚有多少工作环境中，我能真的跟我的同事相亲相爱，坦诚相待。她作为幼儿教师所体现的灵活性、创造力和细腻给我无限启发。而她给我带来最重要的影响不止于课程和教学，而是她对儿童的爱和全情投入，对教师这个角色的沉浸和丰满的演绎。她集所有美好女性的品质于一身，善良，认真，细腻，优雅，智慧，充满爱。从她身上，我看到一个女人真正的魅力。榜样，在一个人的成长道路上是多么重要。我在她身上的学到的东西，会伴随我一生。

 

我深爱的第一个美国班级，临走之前，让我再一次深情回望，把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在心里。我曾经是这里的一部分，这里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所有难以割舍的爱、无数感动和回忆，激励我前行，激励我继续去爱和付出。

 

每一次翻看，眼眶都湿润。

 

“Your impact on me is bigger than repertoire or curriculum implication. It is your working heart and soul for the children and immersing yourself every moment in teaching that touch my ch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