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馥荣

是我兄弟姐妹，骨肉至亲

 

一 屠杀

 

加纳首都阿克拉的奴隶地牢，导游如此清晰而又直击重点的讲述着，你看不出他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一百五十个人就被关在这里，没有光，没有自 由。士兵怕进来发食物引起暴动，就在上面开个孔，把食物扔下来。食物散落在堆满排泄物的地上，男人女人趴在自己的排泄物里翻食物吃。他们 也在这里睡。”

 

“他们选出最漂亮的女奴隶，送给主管享有。不服从的，关到这里饿几天，排 泄物就在吃饭睡觉的地上，下次就不会反抗了。”

 

“西非是奴隶贸易通向西方的大门。他们被带到通道里，在地下曲折走过，来 到这扇“Gate of no return”，最后望一眼故乡，就永不回头的上了船。怀了孕的或是染了病的被抛入大 海，到达彼岸的死在种植园，都再也回不去了。”

 

门外，海水清澈，小舟横陈，除了安详和惬意，看不到一丝恐怖。

 

他指着庭中央的墓地，每个单词都重重的讲着曾经的统治者的历史。

“总督夫人，从葡萄牙来找丈夫，却发现他另有情人。一气之下死于疟疾。”

“另一种说法是丈夫嫌弃她碍事，下了毒药药死了她。他47岁 死于疟疾。”

原来男女情爱，真的是不分时代，无论情境。

 

他们用侵略者的语言讲述自己的历史。向着侵略者的后代。

他们有专门的警察，在侵略者后代来观光的时候，在前开道，在狭窄拥挤的路 上左右摇曳，踢开货车民用车，硬生生给那些白皮肤的游客开辟出一条通道。

 

他时而回头，你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肤色。除了眼睛和牙齿，难以辨别出是 喜是悲。

 

于是你无法感受。他也就变成了一个事不关己的他。怎么样都随便了。

 

种族屠杀八步骤：

  1. 造成“敌我”之差

  2. 对“敌人”典型形象化

  3. 去人类化

  4. 组织杀掠

  5. 分化人口

  6. 预备

  7. 灭绝

  8. 否认

 

你知道20世 纪有十三次大型种族屠杀么？

你知道现在还有多少种族屠杀在进行么？

你知道种族屠杀是什么样么。

 

你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呢。

于是你看卢旺达的记录片。

 

他们从土地里取出新鲜的头颅。白色的，白色的骨架和牙齿直面着你，不是面 具也不是道具，是刚刚死去不久的他们的兄弟姐妹。

他们回到村落里找寻亲人。满街满地趴着尚未腐烂完全的尸体，匍匐在地表， 你看见凹陷下去的肌肉，似落未落，浸在棕色的液体里，一动不动。

他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踩着亲人的尸体，一步一步逃离曾经的村庄，被强 奸，被掠夺，被枪击。

手骨如柴的少女低下头，让护士撕开后脑勺的纱布换药，她咧嘴叫唤着，因为 撕裂的是薄薄的头皮。

 

他们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

所谓的同一片蓝天下。

 

ICC国际犯罪法庭里有位华裔女检察。消瘦的脸，她就那么平静的讲述着，你以为 在看家庭剧。

受审的国家首脑衣着整齐，神情肃穆，发音镇定，你以为他在大会致辞。

 

文明和野蛮，原来可以如此颠倒和转换。

从未改变，不会消止。

 

 

二 强奸

“5”

“8”

“20”

“25”

戴着墨镜的刚果士兵望着镜头，报着自己强奸过的女人数量，没有表情，只有 数字。

 

“It is all about control.”

“Because God says men are superior to women, we should command them to do what they do.”

 

“Is it for power or sex?”

“Too complicated, he won’t understand.”

 

村庄里每个女人都被强奸。从孩童到老人。

士兵把丈夫锁到门外，让男孩压住女人，然后轮奸；

他们向父母索要钱财，作为免除小女孩苦痛的交换；

他们把妇女拖入丛林，随意享用，敲碎她们的牙齿，撕裂她们的衣服。

 

因为这是正确的事情,人 人都在做。理所应当，无可厚非。

 

别告诉我你不相信，别告诉我你觉得这只发生在野蛮国家。

 

你见过家庭暴力么，父亲的暴怒和吼叫，母亲的忍耐和眼泪；

你感受到过冷暴力么，男友的不搭理和冷漠；

你听到过男生高谈阔论自己上过几个女生么，一个一个都是数字，毫无感情。 于是你们谈笑喝酒，盘算着一会去哪个酒吧。

 

被强奸的女人羞愧的躲着镜头，脸上混杂着羞耻，恐惧和不解。

她们不美，脏，病，幼，却还是躲不过。

 

看《金陵十三钗》，女童娇嫩所以换妓女，于是男生们都深深感动了。

 

这种藏在每个文明躯壳里的暴力种子，随时可能钻出来，一瞬间摧毁杀戮。

别忘了南京大屠杀。也别忘了宫崎骏和凯蒂猫。

 

加纳大街小巷都是顶着瓶装水和食物兜售的女人。或老或少，在烈日下穿梭在 车流里，大大的眼睛向车里张望。

 

你们胸大腰细臀翘，怎么会不让男人起歹心？

然而还是要涂脂抹粉，让眼更大唇更粉，因为总希望有个好人能出现。

 

多么讽刺而绝望。

 

拍摄者25岁 在华盛顿乔治城被3人轮奸，你以为只在别处么。

 

看记录片的时候，眼泪从未停过。你看着这些黑皮肤厚嘴唇大眼睛的异族，颤 抖着说着口音浓重的英语，却心疼如姐妹。所有发生在遥远国度的事情，离我们远又近。

 

 

汝是我兄弟姐妹，骨肉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