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赵轩

2011.01.31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她软绵绵地倒在柱子上,绝望地想。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西洋,今日也有风浪,正像船上的一个朋友说得那样,每到这时,就总会恶狠狠地想,自己怎么会闲着没事到这鬼地方来——每次登陆后,这念头又全然抛在脑后。

无论如何,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浪画着圆周,你就这样不容反抗地被抛到浪尖。停住。好像美食者在舌尖反复玩味,这浪不急不缓,蓄意让你体味跌落前片刻的宁静,或在宁静中恐慌即将到来的跌落。突然失重。你飘起来了,椅子也飘起来,然后你和椅子一起坠落,坠落,坠落……

但幸好还有些许慰藉,在这只能吞得下冰果汁、涂果酱的烤面包和有限几种水果的日子里,你可以毫不困难地减肥了。反正吃多了也是要吐的,混合着肉和奶酪的呕吐,滋味更加难受。你知道这几天终究会来,所以在陆地上的日子里,已经抓紧机会补充过能量,几乎被人怀疑是暴食症。

但无论如何,这种熟悉的感觉还是回来了。

 

上午11点整,她从图书馆的兼职回来,决定到床上躺一会儿,睡过去就感觉不到圆周运动了。她跟室友打过招呼。室友大约还在看堆积如山的阅读材料,模糊不清地打了一个招呼。隔光良好的屋子里仅仅亮着一盏床头灯,一时间竟让人不知是黑夜还是白昼。

她就把床单扯上去,和着衣服平躺,把鞋子翘在床外。她抓起手机,很想给谁打个电话,无关痛痒地抱怨一下今天又晕得想死。

但是手机却长久地没有信号。这没有信号的状态已经保持了十几天,是从船靠近南美大陆的时候开始的吧,她无助的想。握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她随即便失去知觉。

“要不要去吃饭?”不知为什么,室友的问话听得特别清楚,仿佛在室友张口的前一秒钟她就准备好倾听。一起去吧。走上六层甲板,走过图书馆,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过钢琴吧。和叫得上名字的人问好,不认识的便点头微笑。迎面遇到Paul,这个老头是个有趣的中国通,昨天刚把在热带雨林拍的她和蜘蛛猴的合影给她。看他的表情,应是还在为拍到蜘蛛猴而得意吧。她心里一惊,昨晚忘记查收照片了,但还是很自然地走过去,狠狠地称赞着他的照片拍得太好了。

终于走到了六层甲板的船尾,迎着海风站在甲板上,她发现已经到南非了。睡觉前还在去加纳的路上,醒来竟然已经到南非了。船外面划过南非的屋顶,划过来,划过来,花纹异常清晰,没想到行船竟然这样快。啊,快要撞上了!为什么还不停!?她一惊,猛地就醒过来了,室友已经不在,但是那个男孩正在向他走来。

走过来,走过来。他怎么会在这里?但她竟然却又觉得很自然似的,等着他靠过来。她模糊地觉得女人让她比较喜欢,但在一个传统社会里,性向似乎是一个不用怀疑的问题,直到身处美国文化,她才觉得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想一想。不过她发现,似乎她对男生还没有失去兴趣,所以对此也安心不再考虑。可他还是在走过来,越来越近,她渐渐觉得不能呼吸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她觉得异常闷热,突然停止呼吸,然后就醒了过来。

原来是梦,她长出一口气。真奇怪,她想,她从来没有梦见过他,今天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告诉自己必须起床吃饭,于是狠狠地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算是起了床。室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而隔壁房间的两个室友正坐在床上读论文。看来今天中午该是一个人去吃饭了。那就去五层甲板上的餐厅吧,可以遇到几个中国学生。她觉得还是有点头晕,看来海上的风浪并没有减轻的迹象。洗手间的洗手液味道依然令她眩晕,尤其是在晕眩的时候,嗅觉都会有所改变。她觉得有点想吐,又觉得有声音在叫她,快醒醒,再不起床就没饭吃了。她又闪过其实还在睡觉的意识,但转瞬之间又回到了洗手间,两种场景不停地切换,那个声音越来越强……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原来自己还在床上。

呼,终于醒过来了。她发现自己果然仍然睡在床上,右手还握着手机。她想抬起左手把身体撑起来,却发觉无论怎么用力,身体都丝毫不能动弹。试着动一下右腿吧。不行,也动不了了。她突然一阵惊恐,怎么办,我的身体动不了了。她突然看见了右手握的手机,也许这只手还可以动。她试探着抬了一下右手——果然手动了!她一阵惊喜,我一定是在做梦,我怎么左手和右腿动不了了,我一定是在做梦……

突然手脚都能动了,她醒了。一看表,才12点而已。屋里仍然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室友已经不在。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呢,不知这是中午,还是午夜。她突然感到一阵饥饿,爬到冰箱旁,翻到一袋早晨剩下的麦片,蹲在地上,开始狼吞虎咽。

 

赵轩 SAS环球游学 《追寻生命之光–环球游学,那些并不遥远的故事